“怎么就你一个人?”
弘历向其身后望了望,笑着问:“你新娶的侧福晋呢,怎么不带她出来逛逛,听说她很是活泼的。”
“别提了,我是没四哥好福气,家中女眷都是温婉贤淑之人。”
弘昼一挥手,满脸不快地说道:“我府里那两个成天像吃了枪药,一点就炸。就刚才,我找了一班小戏和几个说书的,本想着元宵节陪她们在家乐呵乐呵,结果女人为了先看戏,还是先听书争气来了。”
在旗人家庭中,没出阁的闺女都被娘家人视为姑奶奶供着养,因为以后都是要入宫选秀的,谁知道会不会伴在君王侧为嫔为妃,所以轻易得罪不起。因而养成了旗人女子在娘家做派十足,别说姑嫂弟媳,甚至是叔叔子侄在姑奶奶面前都得低眉顺目。所以那些在家习惯傲视一切的女儿,出嫁后若是有婆婆在的家庭,她们还免不了要假装贤淑,可嫁给这些自立门户的皇子,又都仗着是皇帝指婚,就更没有什么腼腆温柔可言,但凡遇事总要拿出威风压人。弘昼的嫡福晋吴扎库氏,是副都统五什图的女儿;侧福晋章佳氏,是护军参领雄保的女儿,两个都是出生武家,虽说嫡福晋的娘家看着官位高些,但是个直隶驻防副都统,而侧福晋的父亲则是在御前行走的,两个女人都不认矮个,遇事谁都不肯谦让,常常在府里闹得沸反盈天,让他心烦不已。“没想到你连皇阿玛都不怕,竟然会被这两只河东狮镇住了。”
弘历摇头一笑,又突转话锋说道:“不过也好,这两个小丫头都有些底子,待会儿出事我们每人护着一个。”
“难道有人想……”弘昼眼眉一挑,顺着弘历的眼神瞟了河边的戏班一眼,又急着责怪道:“那你还往这是非地跑,赶紧回宫去,我让府中护卫随行。”
“这会儿把事情闹大,那两个小丫头就惨了。”
弘历言语平静,表情淡定,嘴角的笑高深莫测,令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从我十岁入宫,就一直有双黑手在暗处,这十多年来你我都遭到过暗算,却始终没摸清对方的底细,今晚是个机会,能正面过招,说不定能可见一斑。”
“还是把那两个小拖累安排到别处去,万一没顾好,伤了个奴才没关系,涴秀要是有个闪失,你我都没法向熹妃交代。”
虽然她们兄弟感情好,可弘昼对毓媞却没有半点好印象,不想得罪她,是为了自己母亲在宫里的日子能少点麻烦。“不行,突然安排两个小丫头离开,就等于是告诉对方我们已经有所准备,他们说不定会取消行动的。”
转眼望向两个正在兴奋套圈玩的小姑娘,长叹了一声,才缓缓说道:“这两个丫头都不能有闪失,玹玗是赫哲姑姑的女儿。”
弘昼倏的转头望向玹玗,才又惊讶地问道:“就是当年仁寿太后身边,那个帮你挡过暗箭的掌事姑姑?”
他这才明白,弘历为什么对鄂尔泰弹劾岳钟琪一案那么上心,原来他真正关心的是轻车都尉郭络罗·海殷受其牵连的事情。“不错。”
弘历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股肃杀气息,冷声说道:“当年康熙爷的立储考量,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在皇阿玛登基之前的那段时日里,多亏有心思细腻的赫哲姑姑,才让我避开了一次次的毒药暗箭。”
“想来你是知道那居心叵测之人的身份?”
若是联想到弘历在康熙年间遇到的暗杀,他倒是能猜到这十年来,是谁在暗中对他们兄弟下手了。“可是没有证据啊。”
弘历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峻,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鄙夷地哼道:“如今他是皇阿玛身边的红人,是蒙受圣恩的宠臣,没有铁证是动不了他的。”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凭他也敢跟咱们兄弟斗,今晚他敢动手,咱们就得给她点教训。”
望向弘历那如深渊似的眼眸,弘昼也露出了阴冷的浅笑。弘历点了点头,又淡淡地问道:“东西带着吗?”
“喝花酒的时候都带着呢。”
弘昼玩世不恭地一笑。此时,涴秀和玹玗各抱着一对泥娃娃走过来,正好听到弘昼含糊地说着带着什么,又是什么喝花酒的,只当这两个爷们没安好心思。“今儿可是出来逛灯会,五爷就是想把我四哥往那半卷的暗门子带,也请另寻他日。”
涴秀冷声一哼,没好气地就是一顿数落。“诶,你一个小丫头哪里学来这些世俗粗话的。”
弘昼一扬眉,偏是对着涴秀提不起脾气来,只能一脸戏谑地调侃道:“看看你这样子,哪有点大家闺秀的仪态。等过了夏天你满了十三岁,你姨母就该给你安排婚事了,小心没人敢要你嫁不出去。”
“你都肯娶两个河东狮,咱们涴秀还愁嫁吗?”
弘历脸上的阴冷瞬间褪去,嘴角噙着浅柔的笑意,跟着打趣道:“涴秀你可真是误会了,五爷虽然在家中受了气,但是要消遣也不用去那些地方,他南城的宅子不是应有尽有吗?”
“哦,原来又是家中妻妾打架拐着你了,所以才躲到这南城来。”
涴秀故意拉长了声,嘲笑道:“真亏你还是个爷,连媳妇都管不了,小心被她们知道你有外宅,放把火烧了还是小事,若闹得满城风雨,看你怎么在皇上面前解释。”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弘昼故作委屈地说道:“我是知道四哥要带你出来逛,专程来这边打点,还备下了酒菜和各种应节小吃,却是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听着他么的对话,玹玗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样的阿哥、格格还真是一对儿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