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销金窟的花魁。”
曹嬷嬷说得很婉转,其实她觉得茹逸就是戏文中的狐狸精,若是被皇帝看上,定会成为当朝的妲己。迎棠点点头,又问道:“那和我比较起来,男人会不会被她勾走魂魄?”
“娘娘出身书香世家,岂能自贬身份和风月场所的女人相比较。”
曹嬷嬷忙说到:“宫里的女人要的是端庄典雅,且娘娘身上那尊贵的气质怎是她能攀比!”
“嬷嬷,你就说实话,不用吹捧我,若是迎逢男人、取悦男人,就你所见,觉得是她有能耐,还是我比较本事?”
迎棠摇摇头,显然曹嬷嬷还没明白她的所指。“这……”曹嬷嬷犹豫了许久,坦言道:“狐媚女子总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而且她出身的品香楼就是华丽包装的青楼,她取悦男人的本事肯定是在娘娘之上。”
迎棠再次点头,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宫中女人的小心眼,“倘若我和她站在一起,皇上的视线会落在谁身上?”
“恕老奴说句实话,刚才冷眼瞧着,觉得她竟有些当年八王福晋的品格。”
曹嬷嬷直言不讳,只是声音很轻。“现在你懂得要如何解释,我为何不惜冒险去角园,却不招她来金鱼池的原因吧。”
站在池塘畔,将鱼食撒入水中,看着漂亮的红鱼前来抢食,这场面仿佛就是后宫女人的缩影。“你亲自想办法,把我去角园的消息传到梧桐院,然后再考虑谁是最合适的替身。”
“娘娘,不如……”因见到有小宫婢朝她们走来,话到嘴边,曹嬷嬷只得暂时咽回去。小宫婢神情紧张地走来,慌忙福了福,说道:“总算找到娘娘了,涴秀格格来访,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刚才的那番话,只怕我要在那位格格面前重复一次了。”
迎棠颇感头疼,因为她已经猜到涴秀前来的缘由。曹嬷嬷心有顾虑,“她身边熹妃的内甥女,身边还有个让人摸不清楚的小丫头。”
“不怕,涴秀不是红墙之内的人。”
迎棠淡然一笑,向寝殿走去。她虽然是汉家出生,但也有蒙古朋友,她知道像涴秀那种向往草原生活的人心灵最简单,这种人不是没有心思,不是不懂算计,而是不屑于这些阴谋手段。在那碧草蓝天下长大的人,天性宽容豪情,但并非愚钝麻木,他们的心境就像天空一样宽广,但凡承诺就会义无反顾。所以迎棠想过,如果她真能逃出生天,就去草原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锦衣玉食,但再无枷锁牢困身心。金鱼池少有贵客,涴秀在正殿坐着,玹玗和雁儿在其身旁站着,看那架势不似来拜访,倒像是兴师问罪。因为宁嫔和涴秀素日并无来往,几个奴才奉上茶点,就统统退了出去,站在廊下窃窃私语,还时不时探头观望屋内的动静,和涴秀神情的变化。进入正殿,宁嫔浅浅一笑,吩咐曹嬷嬷把屋外的奴才都支开。又思考了片刻,虽然雍正帝已经很久没来过,但她赌不起万一,遂决定不关门,让雁儿守在门外把风,请涴秀和玹玗移坐侧间。榻前摆放这还未完成的绣面,以秋海棠为主题,但用色非常多,布局也极为复杂,且从绣面上看,绣者还在不停的添加构图,如果不是心思细腻又极有耐性的人,绝对绣不出这样的东西。“你好像很喜欢这幅绣面。”
见玹玗看得出神,迎棠坐到绣架前,优雅地穿针引线,“觉得如何?”
“虽然用色很多,结构很繁杂,但不觉得俗艳闹腾。”
玹玗此话并非奉承,而是真心佩服迎棠的忍耐力,看得出在深宫中的十多年,宁嫔就是靠着这幅绣面舒解心中郁结。“我会在离繁花最远的位置,绣上一对蝴蝶,你觉得如何?”
迎棠这话似乎别有所问。“不绣更好。”
玹玗柔声回答,“因为那对蝴蝶,不会被困锁在这幅绣面上。”
没有人会阻拦蝴蝶双飞,意思就是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齐妃,茹逸会承诺帮助迎棠,定然有其他目的,既然弘历相信这个女人,那她也应该相信。涴秀对她们的话题毫无兴趣,于是出声打断:“其实我们来,是为了还地图。”
“这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迎棠从玹玗手中接过地图,转身走到书案前,用烛火引燃,然后扔进笔洗,眼看它化为灰烬。“涴秀格格大驾光临,应该是有别的事想问吧?”
“我是想……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
涴秀吞吞吐吐了半晌也没说出口。“那位茹夫人很漂亮,是个女人见了都会心动的绝色。”
阖宫上下都知道涴秀和弘昼亲近,迎棠作为过来人,兄妹之情亦或暗藏芳心,岂能逃过她的眼睛。莞尔一笑,她果真把曹嬷嬷的那番赞美,稍加修饰的重复了一遍,看着涴秀表情的细微变化,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于是在涴秀就快被嫉妒笼罩前,柔声的说出了她的总结,“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很有心思和计谋,但这样的女人,你觉得五阿哥会安心放在身边吗?”
“只要她全心为五阿哥,为什么不可能?”
涴秀便低敛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男人不是都喜欢以貌取人吗?上次在昼暖熏香匆匆见过,可因为担心这玹玗,所以根本没留意茹逸是圆是扁,刚才听宁嫔那样夸赞,心口像被压了大石。机关算尽算自己。“”迎棠将目光移向玹玗,淡淡地说道:“女人太聪明,心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时候是很好,可若心不在,就很危险。而女人的心之所向,取决男人的心之所恋,若五阿哥对那位姑娘并无真情,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呢。”
涴秀稍稍握紧拳头,她住在景仁宫两年,姨母的所作所为尽在眼底,不就正如宁嫔所言吗?期盼越重,付出越多,最后的怨恨也就会越深。涴秀不禁开始猜想,茹逸究竟是怎样的底细,弘昼是否清楚?“我是不是要见她……”摇了摇头,涴秀又重新问道:“宁嫔娘娘,如果我要帮你逃出去,是不是就得和那位茹夫人一起共谋大计?”
她脑中一团乱麻,明知道和弘昼不可能,但还是想与茹逸一较高下,想看看在弘昼的心中,究竟谁更重要。迎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深深望着玹玗,最后勾起嘴角,“涴秀格格想怎么帮我呢?其实,只要这件事不被张扬出去,就已经是在帮忙,至于要不要和那位姑娘见面,格格可以随心。”
玹玗淡淡一笑,原来宁嫔还是不放心,所以才又一次出言试探,而且还变向的威胁,只要出逃的事情被泄露,那就一定会算在她头上,更会托她陪葬。玹玗缓缓的一眨眼,算是给宁嫔的答案,绝不会向齐妃泄露半个字。“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也可以替玹玗和雁儿保证。”
涴秀收回思绪,郑重地承诺。“只是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想宁嫔娘娘请教?”
迎棠停下手中的绣针,柔声说道:“涴秀格格能豪情一语,乐于相助,那在我面前就没有什么是不能问的。”
“我很佩服宁嫔娘娘的勇气,你的筹谋不是争夺那些无谓的东西,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涴秀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扰。“但是卫统领有妻妾、有子女、还有父母,要他为你放弃所有的亲人,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是他的选择。”
迎棠无比坚定地回答,“从这个念头萌生的时候,我就清清楚楚的问过他会不会后悔,之后也再三提醒过他要慎重决定,但他的答案从未变过。既然我是他的选择,那就应该会义无反顾。”
“真的可以这样吗?”
涴秀心中轻颤了一下。“可是如果失败……当然我不想你们失败,但事事没有绝对,你不是害了她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爱他,就要尊重他。你的想法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前途,为了他的人生,可他呢?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吗?为什么不直接问?”
迎棠似乎已经不是在说自己,不是在回答问题,而是在引导涴秀。“是这样吗?”
涴秀一脸茫然。“当然是,如果格格有一天,面对我这样的局面,千万不要畏惧。”
迎棠点了点头。玹玗不由得惊叹,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宁嫔已经能看透涴秀的心思。“我会好好想想的。”
涴秀愁绪散去,豪气地笑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宁嫔娘娘只管开口,我定然尽力相助,就算要和那位茹夫人合作也可以。”
“那就先谢谢涴秀格格了。”
迎棠微微额首以示感激,转身从妆奁中取出一把扇子,递给涴秀,“此物赠给格格,日后还能用得上。”
涴秀满头雾水,不懂平白无故为何送她东西。难道是为了收买她?可一把普通扇子,谁会稀罕!展开一看,扇子保存的确很好,可扇面也已经有些发黄,应该是有些年份了,但又不像是什么古董,正面山水画,背面是一首题诗,而且那些字一个比一个难认。“这莫非就是当年康熙爷所题诗的扇子?”
玹玗惊讶地看向迎棠,这样的物件怎么还会保留着,而且竟是在宫里。雍正帝登基时,因为假造遗照,所以暗中缴收康熙帝亲笔所书的所有圣旨,就连和几位皇子见的书信往来都没放过。而宫中所存有,康熙帝抄写的经书典籍,也被秘密封存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不错。”
迎棠点点头,笑道:“别小看这首诗,大有深意呢。”
玹玗细细读着,怎么看都像是在写某处风景,是江南的园林,还是江南的幽境呢?记得宁嫔的父亲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官,因为官风甚好极为清廉,因此才受到雍正帝的赏识,那诗中所述的就应该不是园林,而是某处世外桃源。涴秀推拒道:“先帝亲笔,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格格留着吧。”
迎棠深深一叹,“这是改变我命运的东西,格格留在身边可以时时提醒,让你记得我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有些时候要争取自由的人生,就必须懂得割舍,别和我一样行尸走肉的活了十多年,才蓦然惊醒。”
紧紧握着手中的扇子,涴秀怎么都觉得,宁嫔是在教唆她拐带当朝五阿哥?当晚回到竹薖楼,涴秀又是一夜无眠,自然也折腾得玹玗陪她坐到天亮。而三天以后,云织和云绣竟再次趁夜色不请自来,且和上次一样,无声无息地在某间屋子里喝茶,直到弄出声响,才引起玹玗和涴秀的注意。她们是来商议茹逸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