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见玹玗盛装打扮,出门时又忍不住回望一眼,竟不想被门槛一绊,差点就连滚带爬的扑出去。这不仅引来屋内三个姑娘的朗声大笑,就连院子里打扫的奴才都低着头双肩不停抽动,李怀玉自知糗大了,面红耳赤的迅速跑出兰丛轩。弘历下了朝,与和硕特额驸阿宝在箭亭闲谈了一会儿,见李怀玉前来,才起身离去,并和阿宝约好待会再见。“让你去传个话,你怎么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走出箭亭,弘历见身后的李怀玉喘着大气,笑着问道:“涴秀又拿你逗趣了?”
“是因为……”李怀玉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停住了,露出一个耗子般的窃笑,他还真好奇主子看到玹玗那样的妆扮会是什么反应。“你傻笑什么呢!”
弘历微微蹙眉。“没有、没有。”
李怀玉拨浪鼓般摇着头,笑着回答:“奴才就是跑得太急了,格格今天忙着呢。”
猜到李怀玉在捣鬼,弘历懒得去猜,凛眸问道:“让你办的事情交代下去了吗?”
“主子放心,知道的三个地方,都派人守着,入夜前定会有答案。”
昨夜没睡过,今早又宫里宫外的跑,忙成一团,但求今晚能有福睡个舒坦觉。弘历淡淡点头,迈步向太医院而的方向走去。撷芳殿东院墙边,狸花刚跳落地面,就被瑞喜抓住,点点它的鼻子,“又跑到那边去了,他们给你吃好的,就成天不回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狸花整日都翻墙去撷芳殿,每次回来肚子都圆鼓鼓的,吃饱了直接去他床上睡觉,偶尔还勾搭几只母猫一起。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来人停在他面前,抬头一看竟是弘历。瑞喜赶紧把狸花放到地上,半跪请安,“奴才参见宝亲王。”
“兵部和军机处商议如何判决岳钟琪谋逆之案,是你告诉玹玗的?”
弘历声音平淡,不温不火,却能给人无形的压力。瑞喜愕然抬眼,弘历深邃的黑眸让他捉摸不透,忙敛眸恭敬地回答:“奴才不敢。”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通过何种渠道打探这些事,只因宫中奴才皆靠着消息混人缘。”
终于,弘历脸上浮现出情绪,眸底透着薄怒,警告道:“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准对她透露半个字。”
瑞喜一怔,竟不知死活的顶撞道:“就算我不说,前朝的事情也会传遍后宫,玹玗迟早都会听到。”
“迟一日,她就少难受一日,少折磨自己一日。”
弘历冷声说完,又王者般地瞥了瑞喜一眼,才旋身而去,似凉风在人心底留下森寒。瑞喜呆呆半跪着,直到狸花蹭他的腿才回过神,脸上缓缓露出笑意,还慢慢加深。因昨夜之事,弘历再次心生愧疚,所以到荃蕙阁中陪她用午膳,冬月里选衣料裁新衣,也额外多为她准备了两匹缎子,还从私库中寻出一对翡翠手镯给她,这样的待遇别说其他侍妾,就连同为侧福晋的佩兰都从未享受过。乾西五所又生传言,并且还污秽不堪,都说荃蕙是靠闺中手段才鲤鱼翻身,但也只能让弘历迷恋一时,绝不会长久。暮云斋里那些侍妾的讥言,荃蕙听在耳里,怒在心里,但面上还得忍着。而佩兰却深知,弘历对荃蕙从不曾有过丝毫迷恋,只是太过疏忽才以物质弥补。其实弘历对每个妻妾都是如此,但求相敬如宾,如果说有些微不同,那便是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对嫡福晋多了几分敬爱,对敏芝多了几分纵容……对荃蕙则和其他侍妾一样,仅有责任罢了,若真有多,也只是几分无奈。说白了,荃蕙终究连弘历的心门之槛都没跨过。甯馨则以正妻的姿态,严厉斥责了私传流言的奴才,和荃蕙并无过多往来。午膳完毕,弘历就匆匆离去,直接到兰丛轩。当玹玗出现在他面前,方才明白之前李怀玉那贼头贼脑原起于何,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唇角却微微扬起,眸底也含着浅浅笑意。“原本就该是这样。”
弘历淡然一句中,倒是藏了好些意思。上三旗贵族千金该这样装扮;海殷疼爱女儿,若真是在天有灵,该希望看到女儿开心快乐;而且雍正帝既然赐了金锁,又特旨玹玗吃穿用度和涴秀相同,这样穿戴也是常理。景山护国忠义庙。一路到此,涴秀以猜到赏花是假,让玹玗能正大光明的祭奠父亲,才是真正用意。“这里腊梅开得正好,我还是喜欢闻花香,不喜欢檀香。”
涴秀拉住雁儿,转身向腊梅林中的亭子走去。“小玉子,准备些茶点送来。”
李怀玉指着亭中石桌,答道:“早备下了。”
抬眼望了望,涴秀猛然侧头瞪了弘历一眼,又低眸莞尔,轻叹一声拉着雁儿离开。庙内的关帝像前,早有人等候在那。玹玗做梦都没想到,能有机会见着威震草原的大英雄,定远营的阿拉善旗郡王。英武不凡的阿宝,看着玹玗时竟是满眼慈色,“你就是海殷的女儿。”
玹玗顿时纠结,不知该如何称呼,也不知该如何自称,心中扭捏半晌,“奴才……”“在四阿哥面前你都不是奴才,怎么到了我这成奴才了。”
阿宝豪气一挥手,打断她的话,又道:“我和你阿玛那是沙场的生死之交,亲如手足,不像京城里这些成天谋算党争的文官。”
玹玗偏头想了想,浅笑着福身行礼,“玹玗见过伯父。”
闻言,阿宝朗声大笑,“这才对嘛!”
上香祭奠之后,弘历退到殿外,留阿宝和玹玗私了几句。阿宝关切的询问她在宫中过得可好,弘历待她如何,玹玗都一一回答了。临走前还忍不住叹道:“每次和你阿玛见面,他总把你挂在嘴边,夸你聪明伶俐,不论读书习武都一学就会。”
“读书还行,功夫就不怎样了,连阿玛的一分都没学到。”
玹玗谦虚的笑了笑。“你弓马骑射不凡,谟云那小子可在信中都告诉我了。”
阿宝拍了拍玹玗的肩,颇感遗憾地说:“可惜你是个女孩,不然一定带你去定远营,亲自把你培养成大将。”
“女孩也能上阵杀敌啊。”
阿宝亲切的就像父亲般,玹玗心里的紧张全消,冲口而出的话似乎还含着撒娇之意。“是可以,像北宋杨家满门巾帼,却是因为男人都战死了。”
阿宝有心透露玹玗上有兄长,却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平定江山本来就是男人的事,都让女人上战场,岂不是让男人躲在女人身后苟且偷安。”
玹玗微微额首,她明白话中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