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体己长谈,只是话题从夫君变成了儿子。午后,玹玗带着永璜、永琏、静怡在西花园钓鱼,毓媞也随他们一处玩了。看着这尽享天伦的场面,不禁让读书不多的童乐姗想起幼时背过的几句诗:路透江东屋邉田,儿孙绕膝尽堪传。春来向亩勤耕作,秋偹鱼竿上钓船。若在民间,这便是幸福一家,可对皇族而言就仅仅是虚幻。玹玗、永璜、永琏、还有静怡,他们四个对毓媞而言只是棋子,呵护疼惜不过表象,能在棋盘上留多久,何时会被牺牲,一切都在下棋人的筹谋中。虽然入宫以来,毓媞从未对童乐姗说过心中的盘算,但经过今日的长谈,她却深深看到了毓媞的野心。但她能够理解,因为她也有过同样的心境,否则她岂会放下深山古刹的悠闲日子不要,反而入宫陪伴太后,投身入人世间最可怖的熔炉中。女人,在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其实藏着两种极端的灵魂。小鸟依人,温顺无争,是一种极端。因为情爱就像种无解的毒药,沉溺其中后心会越来越软,让人享受并依恋那种感觉。所以,若是能得到夫君的关爱与呵护,便是天生强势,也会渐渐变得柔顺温和,然后心甘情愿的守着“夫字天出头”这句训言。而强势霸道,唯我独尊,是另一种极端。翻开史书,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杨玉环宁可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成为李隆基的妃子,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所以杨贵妃心甘情愿魂断马嵬坡;而武则天与前者颇为相似,但两段婚姻,两个男人都让其失望透顶,所以才拼命的追逐权利,生前为夺去帝位弑杀亲子,死后徒留无字空碑。女人的狠绝是被男人逼出来的,朝秦暮楚,喜新厌旧,门庭冷落,长夜清寂,让天生就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更想牢牢抓住权势,可最后纵然能傲视天下尊容无双,心也永远冰冷孤凄。空虚,驱使了追逐权利的欲望,且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纵观这大清朝,当年的孝庄太后是这样,眼前的崇庆太后亦是如此。而紫禁城中,还有更多的女人会前仆后继,踏上这条荆棘满布的不归路。承乾宫。从昨夜至今,荃蕙一直闷在后殿,无论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她都双耳不闻。晚膳过后,秋月终究忍不住说道:“娘娘,皇上新封的两位贵人,其中可有富察?淳嘉,娘娘尊在妃位,若咱们宫里不放赏赐,必然会惹皇后娘娘不快,甚至还会引宫中人议论,娘娘此番怎的小气起来……”“你是何等机灵之人,会不知道这是进退两难的事?”
荃蕙背对着秋月站在窗前,余光微微瞄向身后,低沉着嗓音问道:“今日贵妃可放了赏赐给两位新贵人?”
“似乎没有。”
秋月摇了摇头。其实,昨儿午后储秀宫就穿出话来,称贵妃受了暑热,这几日恐不能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又称太医再三叮嘱,贵妃虽无大碍,可平素里太过操心劳神,此番便是小恙也仍需静心调养,所以这段日子贵妃怕是不能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事物。荃蕙冷声哼笑,阖宫上下果然只有储秀宫那位心清目明,这没来由的病来的倒是时候,太后和皇后剑拔弩张,六宫人心浮动,把不准皇帝脉,就不知道这局该把宝往哪边押。就在所有眼睛都盯着储秀宫的时候,贵妃竟突然病了,任凭天大的事都不理不问。贵妃是由乱局中抽身,可那些眼睛旋立刻就看向了储秀宫,但她自问及不上贵妃有心思,所以她也就只能效仿。“本宫也病了,不是吗?”
荃蕙缓缓转过身,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不容置疑地说道:“昨晚上本宫就头晕目眩,便是窗外的蝉鸣略大声些都觉难受,遂一直在后殿歇息,并下令不准奴才搅扰,故而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