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仗着身形小巧,钻进人群看了半天的热闹。现在人群一散开,她便迈着小腿又跑进了新房里。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扑到了穿着大红嫁衣的叶清兰身边:“姑姑,你别嫁给姑父了好不好?”
所有人都是一怔。 崔婉更是哭笑不得,瞪了巧儿一眼:“别胡闹,今天可是你姑姑出嫁的大喜日子。这些话可不吉利。”
叶清兰倒是丝毫不介意,温柔的笑道:“巧儿,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巧姐儿喜滋滋的大声说道:“姑父比我爹还要好看,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姑父。姑姑,你别嫁给姑父了,把姑父让给巧儿吧!”
叶清兰:“……” 屋内众人一个个笑的直不起腰来。男人长的太好看了果然就是祸水,连五岁的巧儿也被迷住了。 巧儿压根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见大家笑的热闹,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屋外,喜娘忙为叶清兰盖上了盖头。 大红色的盖头陡然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喧闹纷扰的声音似乎变的遥远,叶清兰一直纷乱不定的心情竟在此刻平静下来。 顾熙年终于来了! 隔着厚厚的盖头,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可就是有种莫名的奇妙感觉,顾熙年的目光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向她走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喜娘笑吟吟的将大红色的红绸带塞到她的手里,附耳低语:“小姐,该去拜别长辈了。”
叶清兰从盖上了盖头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张口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喜娘的引领下,到了喜堂里。 先拜别祖父祖母,然后是叶承仁夫妇…...到最后,才轮到叶承礼和薛氏。薛氏今天的心情说不上太好,也不算坏,甚至有了长舒一口气的冲动。 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出嫁了! 叶承礼看着一身嫁衣的叶清兰,心里却有些不舍。温和的叮嘱了叶清兰几句:“兰儿,从今天起,你就是顾家的儿媳了。嫁过去之后,谨记孝顺公婆伺候丈夫,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言行举止要合乎礼仪规范,不要辜负了为父对你的一番期盼。”
这些话本该是薛氏这个做母亲的说词,薛氏迟迟没张口,叶承礼索性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叶清兰轻声的应了声“是”,眼眶忽的有些湿润。 她对这个便宜老爹其实并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平日里卖乖讨好也都是为了找个靠山对付薛氏而已。可这一刻,听着叶承礼的殷殷叮嘱,她就像所有出嫁的少女一般,为了父亲的殷切关怀感动的几乎落泪…… 叶承礼又看向一身喜袍俊美不凡的顾熙年,得此佳婿,他这个岳父心里自然是满意的。不过,一想到养了这么多的女儿就这么被他娶了回家,做父亲的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顾熙年,我今日就将女儿交给你了。”
叶承礼的眼神有些复杂,有岳父对女婿的欣赏,也有做父亲的对女儿的留念和不舍:“你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岳父请放心,小婿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都会待她全心全意。”
顾熙年没有特意抬高音量,甚至语气也一如往常般平静淡然。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重重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会有她这一个妻子,绝不纳妾!”
叶清兰,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今生今世,永不负你! …… 热闹的喜堂奇异似的安静了几秒,几乎所有人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顾熙年。 这年头,别说是贵族公子了,就算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只要是家境过得去,纳妾也不是稀奇事。更不必说那些自命风流以纳妾为乐事的达官贵人之流了。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绝对是其中的翘楚和表率。以顾熙年的家世人品,就算以后要纳妾,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谁能想到,顾熙年会在娶亲的这一刻做出了这样郑重的承诺? 古人云一诺千金!顾熙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些,足以表明诚意了。 顾永年和顾盛年都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合拢。太子也被震住了,他一向惜香怜玉,宠爱一个女人的时候绝对不遗余力。可那些一掷千金的举动,在顾熙年这番话面前,简直显得幼稚又可笑…… 叶清宁叶清芙还有叶清柔等一众女子,都听的呆了。 薛氏错愕的睁圆了眼,叶承礼心里既高兴又骄傲。 孟子骏也站在人群里。他愣愣的看着那个优雅俊美神色自若的俊美男子,心里升起的念头竟是:怪不得叶清兰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他,这样的男人,确实值得叶清兰的倾心相爱! 大红的盖头下,叶清兰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顾熙年,总在她毫不防备的时候做出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心里满满的感动和幸福似要溢出胸膛,最终化成了两行喜悦的泪水滑落脸颊。手中握着的红绸带微微颤了起来。 顾熙年似是察觉到了叶清兰的情绪激动,不便出言安抚,只是默默的握紧了红绸带。像是要将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通过这根红绸带传到叶清兰的手里。 终于还是叶承礼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朗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心里的欢喜之情:“好好好,贤婿今日说的话,我记下了。”
再接下来,便是新娘上轿。 在响声震天的鞭炮声中,叶清兰泪眼迷蒙的离开了昌远伯府,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花轿十分宽敞舒适,也比想象中平稳的多。瑞雪和若梅一左一右分别站在轿子边,时不时的和轿中的叶清兰低语:“小姐,已经出了融和坊了。”
“小姐,迎亲的队伍好长,从街头到街尾都还没走完呢……” “姑爷骑着骏马,真是太俊了。真可惜小姐不能亲眼看一看……” 叶清兰不便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解闷。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顾熙年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骏马的样子,可她的脑海中早已默默的幻想了无数次。 这个时候的顾熙年,一定是世上最英俊最优雅最耀目的男人! 沉浸在幸福中的叶清兰,自然不会知道此时正有一双阴暗又怨怼的眼睛在紧紧的盯着她乘坐的喜轿。 那个戴着帷帽坐在茶楼二楼角落往外看的女子,年约二十二三岁,正值一个女子风华正茂之龄。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优雅矜持微笑风度,此刻却通通不见了。她死死的盯着那座喜轿,眼里闪过怨怼愤恨和不甘。 顾熙年爱的人明明是自己,而且,他曾许诺过这一生非自己不娶。可现在,他却穿着大红喜袍容光焕发的骑在骏马上,迎娶了别的女子…… 心性偏执又阴暗的沈秋瑜,浑然忘却了自己狠狠背叛了顾熙年的事实,一味的沉溺在自以为是的痛苦中。 这一年来,太子府上又有一名侍妾生下了儿子。还有两个侍妾也怀了身孕。太子沉浸在做父亲的欢愉里,对她越发的冷淡疏远。一个月里最多在她的屋子里留宿一两次,一应用度也渐渐不如以前了。甚至还亲自下令,让她安分的待在院子里,不准随意出来走动。 沈秋瑜不愿相信自己失宠的事实,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这些困境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夺回太子的宠爱。等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她就会是皇宫里最受宠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靠着这样的自我催眠,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空虚的漫长夜晚。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处境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艰难了。 原本依附她的那些人,现在都投靠到了莫氏的身边。那些阿谀奉承反复无常的小人,往日在她受宠得势的时候整日里围着她打转。可现在,却连踏足她的院子都不肯。见了面也少不了冷嘲热讽…… 不过,这些并没令她绝望。她很清楚的知道,只要太子对她还有一丝怜惜,她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所以,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默默的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直到顾熙年和叶清兰成亲这个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她终于再也无法按捺心里汹涌的伤心落寞和怨怼,趁着太子和太子妃赴宴,悄悄的溜了出来。 她坐在茶楼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顾熙年神采飞扬的骑着骏马,看着那顶红色的喜轿,看着那一长列几乎看不到头的迎亲队伍,看着那一张张扬着笑意的脸。心里的怨恨一点点的升高。 凭什么她如此黯淡痛苦的时候,叶清兰却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喜轿里?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她的啊…… 眼泪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视线。可沈秋瑜却没有擦拭,目光一直随着那顶渐行渐远的喜轿。还有那个骑在骏马上俊美无双的青年男子。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