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轻笑,总算是稍稍打破了浓的化不开的尴尬。 沈长安在孟子骏谴责鄙视的眼神中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唰的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怎么能把心里暗暗想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可是标准的八字还没一撇,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叫岳父岳母......完了,他们此刻对他的印象一定降到最低点了。不信神佛的沈长安在心里可怜巴巴的祈祷,各路神仙啊,说出去的话可不可以再收回来? 郑夫人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沈公子真是太风趣了,就算再想做我们定国公府的姑爷,也得等将来定了亲,三媒六聘的把玉儿娶进门了才能改口吧!”
虽然有几分教训的意思,可语气却是十分温和的。 沈长安就算再笨,也知道这是未来的岳母在给自己台阶下了,心里一个激动,又脱口而出:“是是是,岳母教训的是。”
郑夫人:“......” 孟子骏忍无可忍,用力咳嗽了一声:“沈大哥,你不如先坐下休息会儿,喝口茶再说话。”
大家有志一同的点头。 沈长安一脸羞愧的奉上表礼,然后坐下了,低着头再也不敢随意吭声。 郑夫人定定神,招呼众人一起入座,又命人上茶。在座的除了沈长安之外都是掩饰情绪的高手,好像转眼间就将刚才的尴尬都忘了,若无其事的闲谈了起来。 待气氛稍微轻松一些了,郑夫人才又看向沈长安,淡淡的笑问:“不知沈公子今年贵庚?”
沈长安刚才结结实实的低头反省了许久,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表现。听郑夫人问话,忙回过神来恭敬的应道:“伯母不必如此客气,叫小侄一声长安就行了。我是上个月才过的生辰,正好二十三岁。”
这番应对还算合宜,孟子骏暗暗松口气。 郑夫人的脸上也有了笑意:“你和熙年同龄,不过比熙年还要小几个月。”
沈长安忙笑道:“虽说是同龄,可我比起顾世兄要差的远了。顾世兄年纪轻轻就做了户部侍郎,又深得皇上器重。说到这些,我都远远不及……” 这话说的还算得体,孟子骏正要暗暗松口气,却听沈长安又继续说道:“更何况,顾世兄今年四月就娶了娇妻过门,恩爱甜蜜让人羡慕。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福气,娶了心上人过门。”
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还明目张胆的看了郑夫人一眼。 孟子骏一脸的惨不忍睹,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旁。他真的错了,给沈长安打圆场的工作绝对不是普通人能胜任的!!! ……这个沈长安,真是脸皮厚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啊! 郑夫人身为名门贵妇,早习惯了含蓄委婉意在言外的说话方式,乍然遇到不按常理出牌说话直言不讳的沈长安,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口才合适了。 顾熙年就更不用说了,从头至尾就没看沈长安顺眼过,再听到这么……丝毫不加掩饰极其露骨的明示,脸都快黑了。若不是强忍着贵公子的风度,早就翻脸撵人了。 叶清兰一直在留意顾熙年的反应,见他阴沉着脸要张口便知道要糟,忙笑着张口打圆场:“听说近来边关战事告急,我虽然天天待在府里也听了不少传闻。沈公子在兵部里当值,消息肯定灵通多了。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选的再合适不过了,如今京城贵族圈里最流行的话题绝对是和战事有关。男人们固然忧国忧民,就是女眷们到了一起也不免要交流几句。沈长安是沈将军的独子,又在兵部担任要职,当然是询问军情的不二人选。 沈长安虽然生性粗豪不拘小节,也看出来叶清兰是在为自己解围,感激的看了叶清兰一眼说道:“边关传来的邸报确实不太妙,近来更是连连吃败仗。虽然伤亡不算大,可对士气却大有影响。兵部近日正在从各地调遣兵将前往支援,京城也在招募新兵,等招募齐了,就得加紧训练,说不准哪一天就得派上用场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众人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的被吸引了过来。 顾弘略略皱眉说道:“调遣各地驻军去支援也就罢了,招募来的新兵就算训练过,暂时也上不了战场吧!”
孟子骏也附和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招募新兵进行训练,是不是太仓促了?”
“兵部已经发了公文,调派了浙江湖南等地的驻军去边关支援。”
沈长安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不过,调遣驻军也只是一时之计。驻军总不能全部调到边关去,至少也得留下一部分镇守各地,以免有些匪徒趁机作乱。不知战事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招募新兵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战事拖延的太长,肯定需要新兵作为补充。这个时候招募新兵,训练三个月左右,也就勉强能用了。就算战事结束的早,肯定也有不少士兵伤亡。到时候就可以将新兵编入军中,补足编制。”
这一席话说的直白浅显却又井井有条,充分展现出了沈长安作为武将称职又优秀的一面。 顾弘在心里暗暗点头,对沈长安的印象总算好了一些,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这么说来,你今后可要多多辛苦了。”
训练新兵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 沈长安察觉到顾弘态度的微妙变化,心中暗喜,挺起胸膛应道:“这都是我份内的事情,不算辛苦。比起那些在边关厮杀流血的将士,这更不算什么了。”
顾弘笑而不语,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沈长安接受到来自准岳父的欣赏眼神,顿时全身都飘飘然,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顾熙年看他那副样子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轻哼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招募新兵不用花银子吗?户部光是为了应付边关战事的粮草就已经焦头烂额了,你们兵部轻飘飘的一纸公文,又要户部为此忙的人仰马翻。”
沈长安一遇到顾熙年,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因为怕花银子,就不征兵不打仗了吧!国库里的银子,本来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现在遇到战事了,更要以朝廷的稳定百姓的安危为先。银子不是花在这个时候还花在哪里?”
……说他是粗鄙武夫,还真是有些冤枉他了。该明白的道理倒是都懂! 顾熙年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户部管着国库里的银子是没错,可要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打仗不能不花银子,那皇城里的宫殿还要不要建了?各省报上来的灾情还要不要赈灾救济了?还有,京城大小官员的俸禄还发不发了?每天到户部来要银子的能从这儿一直排到城门根,各有各的紧急,是不是一律都不搭理,把库里的银子全留着给兵部?”
…… 轮到口舌犀利难缠,十个沈长安也不是顾熙年的对手,立刻败下阵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熙年斜睨他一眼:“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适口而止可不是他的风格,乘胜追击才是! 沈长安苦着脸,连连冲孟子骏使眼色。兄弟,快点帮忙救场啊! 孟子骏果然笑着张口了:“顾表哥何必这么激动。你身为户部侍郎,自然要从户部的角度去考虑这些问题。沈大哥身为武将,必然要站在武将的角度。这也没什么可辩的。国泰民安的时候,户部的库银肯定也很充足,无需绞尽脑汁费心费力。现在边关战事告急,正是考验户部的时候。我想,以顾表哥的本事,肯定不会被这些琐事难倒吧!”
说到最后一句,终于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挑衅和嘲弄。 顾熙年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孟表弟说的倒也有理,这点琐事,我确实没放在心上。”
两人竭力各自收敛针锋相对的气势,只用眼神交锋一回,便若无其事的扯开了话题。 沈长安接连吃瘪,不敢再吭声了,接下来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孟子骏责无旁贷,只能担负起试探口风的重任,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扯到了亲事上:“……沈大哥也老大不小了,一直还没成亲,别说他自己,就是我看着也暗暗为他着急。”
同样的意思,从孟子骏口中说出来,就要委婉好听的多了。 郑夫人笑了笑,含蓄的说道:“沈将军不在京城,府中又没有别的长辈为他操持亲事,确实有些为难。”
果然有戏! 孟子骏顿时来了精神,试探着说道:“终身大事本该由长辈出面,不过,沈将军在边关,短期之内只怕是回不了京城了。要是就这么等下去,只怕会延误了沈大哥的亲事。倒不如先把亲事定下了,等沈将军班师回朝再成亲,正好是好事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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