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初雪纷飞之际又发作了。也许,今年会比去年……更痛……龙腾黛眉深深蹙起,他一臂将窗棱阖上,将她抱回了床上,“霜霜,你要不要紧,你自己会医术,需要什么药你和我说。”
她轻轻摇头,眸中只余凄然,“无药可医,忍忍便好。”
“霜霜……”他薄唇微动,身子隐颤,长长的睫毛如蝶羽般轻颤,在眼脸上投出一片浅浅的灰,似凝成一抹忧伤。半响后,他才道:“对不起,令尊的事没能帮上你什么。”
她身子更痛,一时无力说什么。敲门声响起。来人并未等人去开,而是直接进来。秋庭澜眉间尚挂着几丝薄雪,他解开黑裘披风,自怀中取出几个热包子递给龙腾,“半夜三更的,只有这个了。”
见霜兰儿醒转,他俊颜一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在瑞王府的遭遇,他多多少少知道些,如此多变故,如此多灾难,七尺男儿未必能顶住,何况她一名弱女子。龙腾将包子送至她唇边,劝道:“多少吃一点,等会天亮我们便进城。”
秋庭澜疑惑道:“霜兰儿认识她的人不多,乔装下也许能蒙混过关,可少筠你要如何进城?龙霄霆手下的护将可不是吃素的,人手都有一张图,防的就是你。”
龙腾笑笑,“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秋庭澜又道:“我另有一件事疑惑不解。霜家诛九族的诏令下达后,当即官兵便将霜家围了起来。霜连成罪责之首,定明日于斩首,而霜兰儿其他的家人亲属,我打听到今日毒酒便会赐到。我不明,为何官府独独没有查到霜兰儿这个人,任她在外?难道是龙霄霆有意隐瞒?”
龙腾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当日龙霄霆强纳霜兰儿为妾,彼时霜连成尚是通敌叛国的死罪,为了防万一,当时端贵妃就将她的身份抹去,伪造了一个新身份。”
“我姑姑?”
秋庭澜微惊。“嗯。未雨绸缪,秋家素来擅长。”
他答。“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姑姑她点破,岂不是……”秋庭澜面露担心。龙腾淡笑,“不会。秋端茗不敢,否然牵出她当年伪造身份的事亦是欺君。她断断不会为了赶尽杀绝霜兰儿铤而走险。”
顿一顿,他的声音骤然清冷如碎冰,“我父王果真是病死的?我娘呢?只怕也共赴黄泉了?”
秋庭澜叹了一声,“我不瞒你,柳良娣听闻太子薨逝,自知难逃一劫,第二日在狱中自尽了。”
龙腾的声音沉静得似乎不是自己的,“我早料到了。”
忽觉臂上一紧,低头去看,原是霜兰儿正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泪水溢满她的面颊,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那温度,似能将他烫穿。他轻轻按住她的手,“逝者已逝,还活着的人,我们应该尽力去争取。我要面见皇爷爷,无论如何请皇爷爷给我一个期限,案中有案,若有隐情我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转眸,他问秋庭澜,“我父王暴毙,缘何能牵扯出霜连成参与谋害太子妃一事?实在诡异。”
秋庭澜道:“说来真巧。当时东宫乱作一团,有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西域进宫的掐丝凝翠双耳瓶,哪知瓶中另有机关。竟寻出了奇毒——火寒毒。而配制此毒之人,正是霜连成。”
火寒毒!如此熟悉的名称。霜兰儿思索片刻,惊道:“天,那不是秋可吟所中之毒么?怎么会?”
秋庭澜接过话,道:“的确。当年太子平庸,而年少的龙霄霆正值丰茂,颇得皇帝赏识。太子忧心自己地位不保,处心积虑想要抓住龙霄霆的把柄。正巧出了家姐秋佩吟与龙霄霆这段事,太子将家姐与龙霄霆关在一处别院中,本想让他们两人写下口供,再将这等宫闱丑闻公布于众,令龙霄霆永不能翻身。哪知关了一个月都无果。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后来,姑姑动用了秋家全部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关押他们的所在。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我亲自带了卫队杀入别院之中,我先去救龙霄霆。舍妹秋可吟则是去救家姐,哪知她赶到的时候已然太晚,太子的人已是将毒药灌入家姐喉中,舍妹前去抢夺时,只是掌间沾染了一点,从此毒液侵体,便落了一身的病,无法治愈。你可想这火寒毒有多么烈性。听闻中毒者更是痛不欲生。”
顿一顿,他似想起沉痛往事,狠狠闭一闭眸,“我只记得,当时家姐痛得浑身抽搐,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破十指在青石地上写下血书,承认一切皆是因自己寂寞勾引龙霄霆。一切皆与龙霄霆无关。我记得皇帝赶到时,家姐已然断气。事至此,皇帝只得作罢,不再深究。可恨的是,火寒毒在脉息中找不到丝毫痕迹,谁也无法证明太子下毒。想不到这么多年后……竟还能找到火寒毒……放置火寒毒的瓶子十分别致,顺藤摸瓜查到了霜连成……”秋庭澜语至此,他望一望霜兰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许你爹爹……”“真是我爹爹配制此药么?”
霜兰儿面容如梨蕊含雨,一点一点惨白。问这话的时候,她心底突然划过绝望的黯然,也许真是她的爹爹配制的火寒毒。会不会当时便用了她的血作毒引,所以……也只有她的血,能做药引……会不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