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层境界有点虚无缥缈,倒也没有出乎众人预料。 因为中国圣贤总是喜欢高深莫测,搞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 那些明文记载的,多由后人曲解变成了条条框框,不是人情伦理,就是道德标准,完全失去自然的野性,天地的自由,人人的竞争,天马行空的想象。 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若是固步自封自我陶醉,到最后领悟的多是避世隐人、中庸智者、半步贤人、慈悲圣母。 “依我看这最高境界不过是某种思想理论,非要说谁修成过,我猜多半是释迦摩尼、老子之流。”
林徽因开着玩笑指证和深。 说的倒也没错,世间奇人无数,能明心见性,证得大自在、大智慧的,估计也就那么几个了。 和深不想再扯什么武道理论了,注意到林徽因身子消瘦,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便用系统探测了一下,凭他可怜的医学知识,只得到几个有用的信息。 “旁的不说了,段某学过生物懂些医理,观林小姐的气色,明显是身心交瘁病邪入体,已有未老先衰之兆。”
林徽因没有讳疾忌医,十分坦然的承认:“这几年一直在养病,身子骨确实没有以前壮了。”
梁思成比较关心此事,前几年夫妇二人居住在东北,那边天气寒冷,林徽因天生身子弱,不幸染上肺炎,只好调换工作来北平养病。 这一养就是几年的功夫,今年才略微好转。 揉着妻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不只你这么说,很多来这的朋友都这么说,她这病反反复复,缠绵病榻数年之久,虽说今年好点,仍是气力不足,无法投入工作。”
金岳霖与他们隔墙而居,对林徽因的病情也知根知底。 见和深提起,便乱投医的问道:“据在下所知医武不分家,想必段先生也有调理养生之法,能否看看徽音的病?怎样才能斩草除根!”
和深只想臭显摆一下,没想着给她治病,把一个体虚之人调理好,那可是长期的活,太耽误功夫了。 “现在方便吗?我想用真气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具体看看病灶何在,病因何起。”
“请便!不用这么客气,我没那么保守!”
林徽因自幼出国,性格开放爽朗,喜欢交友聚会,行事大气不拘小节。 “请把右手伸出来,真气过渡需要肢体接触,否则有伤敌之意。”
两人相对而坐,就像朋友之间的握手,一股莫名暖意悄然进入林徽因的右臂,沿着手臂经脉扩散到五脏六腑。 林徽因觉得真气舒适自然,有股浑然天成的生机,不断滋养疲惫衰老的身体,尤其是被病魔折磨的肺部,简直如沐春风。 “段先生的真气是罡劲吗?怎么有种随和平静之意,罡劲不是应该强壮暴烈吗?”
“罡劲没有性情,任凭主人驱使改变,运用之妙存呼一心。”
和深慢慢收回真气,松开握住的手掌,对面的林徽因则站起身,做了一下扩胸运动,闭目仰头呼吸一口气,再次睁眼如顾盼生辉,仿佛有无限生机勃发,冲击众人的视线。 “徽因感觉如何?”
“Ms.Lin,看你的样子,好像壮的像头牛!”
“Honey,我觉得你变了。”
林徽因真想大喊一声,来发泄身体内骤然获得的力量,但她只笑笑便心满意足。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呼吸通畅双臂有劲,真想出去跑了一万米。”
见众人一副欣喜的样子,和深不得不泼盆冷水。 “林小姐,你现在感觉生龙活虎,实在外强中干,全凭一口气撑着,等这股气散了,不但打回原形,还会累的气喘嘘嘘。”
林徽因倒不以为意,反而心平气和道:“何必说得如此直白,就不能让我多享受一会,哎……,段先生请说说我的病情如何?”
“你先天生气不足,生气乃是阳气自下而上的过程,上行不通阴阳失衡,将会导致收气大行,从而上燥下湿,肺咳不止、肠胃不运、肝气郁结、大便稀薄。”
和深每指出一个症状,林徽因与梁思成便点头称是,待他说完两人信了七八分了。 “可有医治调理之法?”
金岳霖甚是关心。 “我不通药理,只会些阴阳五行的运气之法,所以开不出药方,写不了食补。”
众人一听傻眼了,这不等于白看嘛。 幸亏林徽因多了个心眼,忍不住问了一句:“段先生可是有另类的治疗手段?不如说出来,林某感激不尽。”
“说也白说,我懒得耗费时间,你恐怕没有精力,此法未必行得通。”
和深摆了摆手,干脆拒绝了事。 说着站起身开口提出告辞。 “可是我招待不周?段先生为何只看病不治病,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梁思成十分担心爱妻的身子,眼见有机会治本,岂能任由他溜走。 “段先生此次送信而来,又在此高谈论武,末了指出小妇人的病情,想必有求于我们夫妇?”
又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和深本就没什么想法。 只是想见一下,早年崇拜过仰慕过的人。 梁思成则恍然大悟,拍着胸口大喜道:“段先生只管明言,粱某一定竭尽所能!”
“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你们还不知段某的为人,就敢许诺豪言壮语,万一是鸡鸣狗盗草菅人命之事呢?”
和深笑的有点邪乎,惹得粱氏夫妇狐疑不已。 既然你们主动要送,若是不收的什么,显得我不会做生意。 金岳霖看不下去了,凭和深展露的实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不过是儿戏,天下之大他何处去不得! “徽音,段先生是在开玩笑,你们俩可别当真,赶紧问问治疗方法。”
梁思成显得有点难为情,暗暗责怪自己多想了,这武林高手岂会自降身份,去做那些宵小之事。 但他看错和深了,这犊子就爱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很少光明正大的做事,暗杀偷袭行刺正宗的老阴B。 林徽因一直没说话,自从和深邪魅一笑,便感觉此人非常复杂。 杀过人,爱过人。 人生阅历丰富,偏偏年纪轻轻。 “段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感觉你非常了解我。”
林徽因突然来了一句,听得众人一愣。 费慰梅不觉狐疑起来,难道这位又是闺蜜的追求者?她可真招人喜欢! “第一次见!但我听说过林小姐的事,就稍微留意了一下。”
岂止是留意,和深还去过她的墓前,送上鲜花一把,略表崇拜缅怀之意。 这种解释不可能说服林大小姐,她恰巧又是刨根问底的人,但此刻不允许她肆无忌惮。 “还是先请段先生说说所求何事吧,看看我们夫妇能不能办到。”
林徽因不敢说的太满了,因为和深给他感觉很神秘。 “在下想跟两位学习建筑之道,不强求建筑暗含的文化底蕴,只想懂建造的原理与结构,以及中西各种实例。”
其实和深真正想学的是陵墓建筑及风水格局,这种东西只看书是学不会的,必须实地考察再加上名师指导,方能融会贯通。 在这方面林徽因是大家,中国最大的革命公墓八宝山就是人家设计布局的。 这两口子走遍大江南北,逛遍欧洲各地,各种建筑理念那是信手拈来。 “没想到竟是学艺,不过段先生已是京城名角儿,难道想改头换面?”
梁思成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相信一个从小学戏、以戏为生、凭戏而荣的人,可以放下荣耀从头开始。 “两位有所不知,我与师弟打算在近期南下,远离这块众矢之地,躲避将要到来的战火。”
和深之所以和盘托出,是希望他们也能尽快南下,最好能作伴同行,方便他学习建筑风水之道。 林徽因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注意。 何不顺水推舟陪他们一同南下,反正丈夫也曾有南下考察各省建筑的想法。 如此一来,可以借着这个名头,一同去往小姑子的藏身之地,再邀她一起离京,到时他能狠心不出手相助吗? 梁思成可不知道自家媳妇还打着其它主意,见和深说的决然,有志抛戏活手艺,跟随他们学习建筑,便想达成这份交易。 “我夫妇这点微末之技,能得阁下看重不胜荣幸!但段先生能否直言,您能完全治好徽因的顽疾?”
“林女士属先天不足,再加上久病缠身,已经妨碍寿元了,再不经过后天调养,绝对活不到六十,能过五十便是得天之幸。”
“没想到这么严重!具体该怎样调养呢?”
“我的方法便是动用真气,疏通修补林女士衰败的血管、肌肉、筋骨、内脏等等组织,促进活性细胞再生,恢复已损失的生气,彻底补齐先天的不足。”
“就像刚才那样吗?”
“不止如此,恢复一个人的生气,犹如逆天改命,万万不可拔苗助长,只能循序渐进,每次真气过体最多半个小时。”
“那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
“具体我也不清楚,一切要看治疗效果,刚开始需要一天一次;等身体好些了,可以三天一次,若是恢复的不错,就无需真气治疗了,便等上一阵子观察观察。”
“原来如此,若是此法有效,那在治疗期间万万离不开段兄,可段兄要在近期南下……” 粱思成突然卡主了,扭头看向自家老婆,她是聪明人,想得比自己周到。 “这有何难!思成,你先前不是提过,想去河南以及周边诸省考察建筑吗?”
林徽因脱口而出顺势而为。 “对啊,我早有此意,只因你在养病需要人照顾,便打消……,哎!”
梁思成一拍大腿,兴奋说道:“如此正好,我们夫妇可以陪段兄一同南下,择日即可启程!”
“择日不如撞日,这天还没过晌午,咱们下午就启程,今晚搭帐篷露宿野外,顺便享受一把自然之美。”
林徽因更洒脱,一段旅程说走就走。 金岳霖与费慰梅则见怪不怪,和深与程蝶衣傻眼了。 他们俩是远走高飞,近几年都不打算回北平了,临走之前需要安顿好各方,总不能不告而别吧。 而粱氏夫妇是去考察建筑,人家是工作,不需要通知不相关的人。 偏偏和深就喜欢这样,该走就走无需解释。 “那就说定了!今天下午两点天桥集合,不墨迹不等人。”
和深说完拉着师弟直接告辞离开。 林徽因一路送到门外,等和深上了黄包车,才掏出那封信放下梁思成的怀里。 待两人出了巷子口,程蝶衣还头脑恍惚,一直发着懵,忍不住问道:“师兄,咱们真的下午就走?”
“自然是真的!最近没有堂会,也没有戏场,还不趁机溜走,要不然麻烦一大堆。”
说完又吩咐道:“等会回去,你先去写信,关师傅一封,那老板一封,袁四爷一封,其他人不提也罢。”
“然后再收拾咱俩的行礼家当,大个的一律不要,咱们轻装上阵。”
“另外,我去黑市买几匹骡马,咱俩总不能直接走着吧,何况还有这么多家当。”
到了家,和深与师弟各自行动。 老奴姜叔仍在恪尽职守,抱着刀溜着猴在院子里来来回回。 和深看都没看他,撩起帘子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扣动木板夹层,从暗格里取出所有的小黄鱼,以及成捆的现大洋。 小黄鱼五十来块,现大洋一百来包,搁在桌子上摞起来有一米来高。 菊仙和宫若梅,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 刚才见和深急匆匆的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往外拿钱,还以为他犯了事想要跑路。 “小楼,这是作何?难道惹了什么事?”
菊仙真的坐不住了,上前拉住和深的袖子,满脸担心的问道。 哎呦!唐突佳人了。 和深停下手里的活,扶着她坐回椅子上,“我的好老婆,要相信你家男人,这天下或许有几个我不敢惹,其余的皆不放在眼里。”
菊仙又指着桌子问道:“那你收拾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准备今天下午就离开北平,来上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你也要跟着去,以后这些金子和大洋由你保管,省的我到处乱藏。”
听到和深要她保管家财,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忐忑不安,扭头看向床上的宫二小姐,那表情像是征求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