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府。傍晚时分,落霞满天。夕阳余晖映在园子里的凉亭上,泛起刺眼的金色光芒。凉亭下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碟碟菜肴。鄂硕坐在主位上,端着酒杯喝了一盅。坐在他左侧的董夫人,见他酒杯空了,急忙殷勤地给他斟酒,夹菜,“老爷今日寿诞,可要多喝几杯……”鄂硕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费扬古坐在佟夫人身侧,安静地吃东西。董鄂柔佳双手端起酒杯,冲着鄂硕举起,“阿玛,柔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康泰,吉祥如意……”鄂硕端起酒杯,慈爱地看向女儿。他微微点点头,举杯一饮而尽。从心底里,鄂硕是偏爱这个可怜女儿一些儿。自从她生母去世,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嫡母把对她母亲的妒恨,都转移到了柔佳身上,经常变着法儿折磨她。而他这个做阿玛的,虽然有心庇护,因经常不在家,竟鞭长莫及。如今这孩子渐渐长大,出落得如同其母一般光彩照人。看着这个孩子,就如同又见到了自己的爱妾一般。如今好了。他鄂硕一回来,董夫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虐待柔佳。这女人甚至还指着柔佳给董鄂府挣个荣宠,给费扬古铺一条锦绣前程。所以,对已成人的柔儿渐渐和颜悦色起来。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顿家常便饭。这于鄂硕来说,比吃山珍海味都觉得弥足珍贵。“柔佳,你阿玛的福气,咱们董鄂府的荣耀,费扬古的前程,全都仰仗你了。”
董夫人给柔佳夹菜,几近讨好似的陪着笑脸,“额娘听佟夫人说,廷议上,皇上大婚之事,已经通过了……”董鄂柔佳看着殷勤的董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光。额娘这两个字,也让她觉得啼笑皆非,五味陈杂。从前,她叫这女人额娘时,这女人却不准。如今她不叫了,这女人倒自称额娘了。“皇后人选,已经确定在科尔沁草原上挑。未来的皇后娘娘,必定是博尔济吉特氏女子。夫人,你别痴心妄想了……”鄂硕有些不耐,径直打断董夫人的话。董鄂柔佳闻言,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董鄂府是不敢想。区区妃嫔之位,以咱们柔佳才貌姿容,绝对有资格据之。贵妃乃至皇贵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儿……”“大婚立后,礼仪繁琐至极。选好皇后,再按六礼迎娶,恐怕要到明年年初了。选秀之事,还早着。夫人,稍安勿躁……”“立后已经开始,选秀自然也快了。左右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儿,哪里早了?事先贿赂一下内务府主事官员,才能有备无患……”“选秀的事儿,顺其自然最好。为了送女儿进宫,让我象其他人那样舔着脸去巴结贿赂内务府那些人,我鄂硕办不到……”“老爷,你只想着自己脸面,就不想想董鄂府,不想想费扬古?”
“费扬古若是一条汉子,自己会建功立业光大门楣,何须我操心?若他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我操心又何用?”
正在吃东西的费扬古,忽然扬起头来。他看额娘一眼,脸现不耐之色,“阿玛说得对,费扬古要当大英雄,做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费扬古要象阿玛一样,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董夫人瞪了费扬古一眼,训斥,“沙场上枪林箭雨,额娘才舍不得你去冒险。姐姐做了皇妃,你就是威风八面的国舅爷,不比征战沙场好?”
“费扬古就要当大英雄,就要上战场……”董鄂柔佳闻言,心里感慨万千。嫡母只知心疼自己儿子,却变着法儿折磨别人女儿。到头来,还想拿别人女儿给自己儿子换一个锦绣前程。遗憾的是,费扬古有志气,不稀罕裙带关系换来的荣耀,非要自己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董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鄂硕阻止了。他眉头微蹙,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当额娘的,别教坏了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为荣耀。只有没出息的东西,才靠着裙带关系,当人人看不起的脂粉官……”当着柔佳这个庶女的面,鄂硕不留情面地训斥嫡夫人。董夫人尴尬不已,心里极度不平衡,“妾身也是为了董鄂府着想,也是为了费扬古考虑。老爷何至于,冲妾身发这么大火?”
董鄂柔佳见阿玛嫡母吵闹,急忙起身告辞。因为她清楚知道,吵来吵去,这战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阿玛,夫人,柔佳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了……”“老爷只知道心疼柔佳,却从来不为费扬古筹谋一下。女儿再贴心,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费扬古才是你们董鄂府的未来,是你该操心的……”“这事跟柔佳没干系,别把她牵扯上……”董鄂柔佳出凉亭两步,嫡母那刺耳的话语,就顺风飘来,传进了她的耳朵。那种熟悉的难过,再一次涌进董鄂柔佳的心里。她咬着唇,走向侯在不远处的凌寒,却与侍立在不远处候命的巴布四目相对。他那俊朗的脸上,隐隐有一丝怜悯之色。许是这种怜悯的目光,勾起了董鄂柔佳的伤心。她强行伪装出来的坚强,在面对这个男人时,瞬间土崩瓦解。心里的委屈,瞬间转为晶莹的液体,从美眸中不争气地流出来。“小姐,你没事儿吧!”
“………………”面对巴布的关切,董鄂柔佳竟然说不出话。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与巴布擦肩而过,带着凌寒匆匆回房而去。“立后已经开始,选秀自然也快了。左右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儿,哪里早了?事先贿赂一下内务府主事官员,才能有备无患……”嫡母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响起。董鄂柔佳一边走,一边暗自思索:趁着选秀尚未开始,她也该借着七夕,试探一下巴布的心意了。倘若他对她有意,她情愿放弃一切,与他厮守一生。若他无意于她,后半生,倒也不拘泥于如何过了。七夕,也就剩下一个多月了。她该用何种方式,试探他呢?约出来,直言不讳地说明心意?她一个闺阁女子,主动追求一个男子。那种表明心迹的话语,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即便她可以不顾闺中女子体面,当面表白心意。万一他直接拒绝,她将情何以堪?董鄂柔佳思考许久,还是决定保守一些儿。趁着还有一些时日,绣制一个鸳鸯荷包,让凌寒送给那个人。若他收下,就皆大欢喜。若他拒收,她也不至于当面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