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烧完纸钱，站起身，劝慰，“小姐，别哭了。凌寒给明小姐点个纸儿，咱们赶紧回去。省得晚了，耽误给二夫人上坟……”董鄂柔佳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她之所以与佟念锦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祭拜自己亲生母亲。想想自己可怜的母亲，董鄂柔佳心里越发难过。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很少能在该上坟的日子，给自己母亲上坟。不知是阿玛在家之故，还是嫡母有求于她的原因，这个清明节，嫡母竟允她为母扫墓。“董鄂姐姐，佟妹妹——”明月行至坟前，轻轻唤了一声。董鄂柔佳与佟念锦皆回头望，看见一个酷似明月的单薄小内监，竟然讶异到不敢相信。两人齐口同声，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
明月含着泪，“董鄂姐姐，佟妹妹，你们真不认识我了？”
“你真是明姐姐？”
“你真是月儿？”
两人看看那座刻有明家大小姐之墓的石碑，再看看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小太监，依然是不敢相信明月还活着。明月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青丝，含泪奔过去。她抱住两个闺中密友，哭得哽咽不止。“月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明姐姐，别哭了。你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穿着内监服，为何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
明月用袖子擦擦眼泪，红着眼圈道，“明府出事时，有人用金蝉脱壳之计救了我。替我明月死的，是碧桐……”提起碧桐，明月哽得说不下去，片刻后，才接着道，“当时，我没地儿去，才女扮男装进了皇宫，隐姓埋名做了御前内监，一晃就是一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董鄂柔佳抱着明月，在她左边脸颊上亲了一口。佟念锦抱着明月，在她右边脸颊上亲吻一下，激动地说道，“念锦做梦也没想到，咱们姐妹三人，还有相聚的一天……”姐妹三人相拥哭泣的一幕，也感染了两个丫头。她们也跟着主子抹眼泪，俏脸泪痕斑驳。良久，董鄂柔佳才松开明月，牵着她的手，“既然来了，赶紧给义父义母上柱香吧！二老若知你平安无恙，定会含笑九泉……”“绿柳，快给明姐姐焚香……”明月噗通跪在坟前，接过绿柳递来的香烛。三拜九叩，泪如泉涌。她把香插在香炉里，抱着父母合葬的那块石碑，哭得哽咽难止，“爹，娘，月儿不孝。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死，却无能为力。既不能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无法披麻戴孝，把二老送至坟茔。中元清明，不能为爹娘扫墓，女儿不孝，不孝至极啊……”“月儿，别哭了。义父义母，不会怪罪你的。他们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他们只盼着，你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明姐姐，义父义母已荣登仙界，你一直哭，他们如何能心安？”
两人拉起明月，强行把她带至一边。良久，明月才止住了悲恸。她走到那块刻着明家大小姐之墓的坟前，烧纸焚香，“碧桐，你既然替我明月而死，又葬在爹娘身侧。今儿，当着爹娘的面儿，我认下你当妹妹。以后，你就是爹娘亲闺女，是我明月亲妹妹……”眼前闪过碧桐那狰狞恐怖的遗容，明月难过地闭上眼睛。碧桐与她虽是主仆，却一直情同姐妹。她既然不想恢复女儿身，打定主意做一辈子内监，何不让青草占她之名，做名正言顺的明家大小姐。“小姐，咱们不能耽搁太久……”“等一下月儿——”凌寒与柔佳的话语，飘进了明月耳内。她知义姐还有事儿，遂起身，“董鄂姐姐要祭拜义母，佟妹妹，你们先走一步。我想多待会儿，陪爹娘和碧桐说说话……”“月儿，你出宫一次不容易。想多待一会儿，就陪陪义父义母吧。但有一样，不能再哭了。看看你两只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似的……”“董鄂姐姐说得极是，明姐姐不能再哭了……”董鄂柔佳与佟念锦千叮咛万嘱咐，才恋恋不舍地走了。明月望着闺中密友乘车离去，再一次泪落如雨。一别经年，音讯全无。匆匆相遇，却只能再一次别离。别说两位姐妹恋恋不舍，她明月又何尝舍得？东坡居士《水调歌头》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别离虽苦，却让人期盼再一次相聚。皇上大婚之后，选秀必定会提上议程。董鄂姐姐有心仪之人，无意进宫。佟妹妹一旦被选入宫闱，她们姐妹俩自然会相见。明月叹息一声，收回视线。她拎着祭品篮子，在一个个坟前烧纸上香。等烧到明昭坟前时，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映入眼帘。那个书生装扮的少年，英俊儒雅，书卷味儿十足。腰间佩戴的长剑，给他增添一丝英武之气。那双俊美无铸的眼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象是在哪里见过似的。那个稍矮一些的少年，白白净净，稚气未脱。他手里提着祭品篮子，就这样充满敌意地看着她。“你是明小姐？”
陈近南看见明月，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与爱慕。他掩饰似的摸一摸明翰的头，宠溺地说道，“明翰，还不快叫姐姐……”明翰听闻这个内监就是自己幼时见过一面的堂姐，放下手中祭品篮子，蓦地扑了上来。他抱住明月纤腰，把脸埋在她怀中，放声痛哭，“堂姐，我是明翰。咱家人都被狗皇帝杀了，就逃出我一个……呜呜呜……呜呜呜……”明月抱着明翰，再一次红了眼圈。她拍拍明翰脊背，一边流泪，一边佯装坚强地安抚这个唯一与她有血缘亲情的孩子，“姐知道，姐什么知道！”
陈近南看着姐弟相拥落泪的这一幕，心疼不已，“明翰，别哭了。好不容易见你堂姐一次，陪她说说话……”喟叹一声，轻声道，“你堂姐难得出宫一趟，祭拜完了，让你堂姐到咱们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