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小吴子,本宫叮嘱过你,别弄出人命来。难道说,你没有听见?为什么要阳奉阴违,擅自做主?官女子难产,皇嗣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皇上要查出是坤宁宫所为,本宫都得跟着你陪葬……”孟古青一边踱步,一边厉声训斥。舔腚吴躬身侍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件事,他原本想做得更绝一点。他以皇后之名,用家人性命威胁小崔子,让他放火烧了西偏殿,想要让住在承乾宫东偏殿的人也跟着遭殃。一来,可以嫁祸给永和宫瑾贵人,替皇后除掉眼中钉。二来,还能公报私仇趁机除掉小明子。皇后与瑾贵人冰释前嫌,主仆亲密无间。他没再打瑾贵人主意,只把手中利剑对准了承乾宫。遗憾的是,那小内监命真大。沉睡之中,他竟然能发现失火并逃过这一劫。小明子没死,青草却一尸两命。他舔腚吴得不到的女人,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他瞧见小明子痛苦的模样儿,心里就解恨不已。解恨归解恨,心里却也不是滋味儿。“官女子失足滑倒,是个意外……”“意外也好,故意也罢。皇上没查到坤宁宫头上,是你小子命大,也是本宫的造化。事情既然过去了,本宫也不想再追究。以后再敢胡闹,别怪本宫不能容你……”“谢皇后娘娘体恤——”乱葬岗。乱葬岗上,一座座坟茔。一座刚刚隆起的新坟前,一个人正伏地嚎啕大哭。舔腚吴伏在青草坟前,忘乎所以地哭着。他遣走所有内监随从,独自留在青草坟前,烧纸祭拜,痛哭一场。“青草,别怪咱家心狠……要怪,你就怪小明子……如果不是他在我们俩中间横插一杠子,我舔腚吴也不会因妒生恨,更不会非要他死不可……咱家几次三番弄不死他,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咱家不甘心,不甘心啊……咱家亲手害死了你,就是想让他小子痛苦……这会子,咱家才明白。你青草死了,最难受的不是小明子,是咱家啊……现在,咱家死的心都有……呜呜呜……呜呜呜……我舔腚吴发誓,早晚有一天,我会弄死那小子,给你报仇……”内监小屋。青草殁了之后,明月又回到了御前。再一次回到这熟悉的小屋,心境却不复从前。青草的笑声,她那熟悉的脸庞,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明月眼前。除了在西暖阁当值,她就是夺在这暖阁里,回响以往情形,黯然神伤。“小明子——”如春走进小屋,在明月身侧坐下。她喟叹了一声,劝慰道,“青草已经走了,你再怎么难过,也无济于事。听姑姑的话,振作起来。人总得向前看,总要过日子……”明月扑进如春怀里,再一次泪落如雨。她想起青草惨烈的下场,心里一阵阵堵得慌,“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永和宫的人,都没事儿。为什么,偏偏青草姐出事儿了呢?”
如春拍拍明月的肩膀,安抚,“皇宫里的殿宇,大多是木质的。走水,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兴许,这只是一个意外……”永和宫走水之后,吴良辅曾经告诉她一个秘密。吴良辅审讯小崔子时,小崔子曾偷偷给过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很清楚,皇后以家人性命逼迫他放火,加害承乾宫东偏殿里的官女子。吴良辅情知兹事体大,也知暂时扳不倒皇后娘娘。他还一再叮嘱如春,不要走漏风声,以免惹祸上身。尤其是不让她告诉明月,说是明月与青草姐妹情深,防止这孩子感情用事,闹出什么乱子来。如春很清楚,吴良辅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一心想让明月回头,与福临相认,入主后宫,好圆他人上人的美梦。若明月知晓此事儿,只怕心里会更畏惧这皇宫,决计不会再以明月之身示人。她之所以不想告诉明月实情,主要是怕这孩子难过。青草之死已够明月伤心,她不能再让明月背负太多东西。“姑姑说得也是,青草姐之死,只是个意外而已……”“我听阿辅说,朝堂之上,已经开始廷议选秀之事。估摸着,一开春,秀女就要进宫了。小明子,你真打算永远做御前内监了吗?”
为了不让明月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如春转移了话题。明月抬起头,瞧向吴春。那一双被泪水洗礼过的眸子,越发清亮,蕴含着一抹淡淡的悲伤与愁绪,“早在验身之时,姑姑不是已然知晓小明子之心了吗?否则,怎会为了成全小明子,甘愿背负欺君之罪?”
如春苦笑一下,“你的心意,就是姑姑的决定。你既然不想趟后宫这浑水,姑姑岂能硬把你拖下去?姑姑不求你尊崇荣耀,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明月拥着如春,在这个慈祥如母一般的女子脸上亲吻了一下。她喟叹了一声,毅然决然道,“既如此,以后,咱们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我永远都是御前内监,是姑姑的小明子……”如春笑了。一种母性光辉,在她脸上荡漾开来。她拥着明月,笑着附和,“好,你永远都是姑姑的小明子……”嘴上应承着,心里却闪过一抹忧虑。吴良辅的为人,她如春比谁都清楚。他既然打定主意要用明月换取荣华富贵,只怕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即便是明月想要做一个小内监,只怕吴良辅也不会答应。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如春懂。她猜不出,吴良辅会在何时何地拆穿明月身份。她也不知道,真相揭穿的那一天,她会落一个什么下场。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允许明月有事儿。若明月有生命危险,先死的那个人,一准儿是她如春。与其忧虑将来,不如安享现在。她要好好珍惜眼前,珍惜与明月在一起的每一刻。等到暴风雨真来临那一刻,就算是一起死,她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