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族老，都起来吧。”
玉灵鹤声音中带着一丝亲近，但是族老们都只是低头口称不敢。为首背着一把长剑的老人跪着挪动到一旁露出主位。
“请道祖上座，我等才敢起身。”
玉灵鹤没有推辞，只是走到老人身边弯腰扶起他。老人立刻面露感激，不敢推辞站起身，但是还是不曾坐下。
玉灵鹤微微垂眸，转身坐在主位上，抬起手：“老族长，请坐。各位族老都请坐下吧。”
“谢道祖。”
因为玉灵鹤坐于主位，因此所有人都重新排了一下座次，原来末尾空的一张椅子正好坐满。
骆璇仪站在玉灵鹤身后，打起精神听他们说话。
“道祖此来有什么吩咐么？”
“我是为了万魂宗和引魂人而来。”
玉灵鹤直入主题，“万魂宗不过区区一界鼠辈，只是扯旗声量大罢了，我玉氏为何要一再忍让？倒让各界看笑话！”
她这话带着一股天然的霸气，却和刚才对骆璇仪说话时的神态已经算不上是微妙的气场差距，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在说话。
坐在左下次席的蓄了长须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变，迟疑地问道：“道祖，难道方才出去的引魂人大人已经……？”
玉灵鹤看他一眼，骆璇仪很明显感到她忍耐着怒火，中年男人也被这一眼吓得住嘴。
“什么时候，一个跑腿传话的也能被尊称为大人了？我杀了就杀了，并不需要多说什么。我知道二叔祖向来主张和万魂宗忍让，这么多年也确实一直没动干戈。但是这不过是鼠辈缓慢侵蚀家族的手段罢了，你们可知今日那引魂人对我说了什么？”
她看了一圈，缓缓带着厌恶的吐出几个字：“这次，是我被选中了。”
被称为二叔祖地中年男人第一个变了脸色，整个大殿中气氛顿时被一股愤怒裹挟。
“我，我可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就说和那些人合作根本就是与虎谋皮！就该他娘的杀上去！”
“竟然妄想对道祖下手——不知死活，难怪会整天说什么弑天的鬼话！”
”这些年龙天率领万魂宗疯狂侵吞那些小门小道我们都不曾说什么，没想到他竟然把注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上一次他派人来要席冷时我就说不应该忍，都是二哥——”
这一句话一出，整个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一阵沉默后，众人终于冷静下来。
老族长叹了口气，面色分外疲惫：“不管如何，道祖并不会有错，只是该考虑的是道祖身后事——道祖过了今年生辰，就该十七了吧？”
骆璇仪愣住了。十七岁的道祖？这算是什么妖怪？而且老族长的语气仿佛在说玉灵鹤死期将近。她是越听越糊涂了。
玉灵鹤肩膀微微颤抖一下，握紧拳头，目光中露出留恋和坚毅。
“正是因为只剩下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我才想直接解决了这件事，以免日后给家族留下隐患。至少在我死前，我要报答族里对我的恩情。”
“玉氏，不该也不会在我的守护下灭亡！”
骆璇仪能够感觉到玉灵鹤说出这句话时的决心，玉灵鹤发自肺腑的想要守护玉氏家族，哪怕提及自己的死也面无惧色。
但就像姚田姚秾兄弟亲情那样，她一时无法理解，只好转过头去观察大殿中族老们的神色。
二叔祖表情相当复杂，除此之外大殿右边靠着末尾坐着的一个女子露出欣慰的表情，但是老族长面上仍旧阴云不散。
“道祖，我等明白您的苦心。但是，族里却迟迟不出现下一位降临者的预见。如果这个时候大开杀戒，只会把我们从隐世拉回世间，一旦失去了道祖的庇护，恐怕就算没有万魂宗，玉氏仍旧看不见未来啊。”
“我记得前些日子族内不是举行过百年预见的大仪式？难道百年之内都没有出现下一位的身影吗？”
老族长表情苦涩的摇摇头：“哪怕我们试图改变后世多次，也不曾诞生下一位降临者。”
“……”玉灵鹤不自觉的手指之间磋磨一下，“如果我真的能够做到道祖那样就好了。”
她话语中的苦涩似乎染上了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还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妇人干巴巴劝慰。
“道祖能够守护我等已经是足够大的恩情，请不必再强迫自己了。”
玉灵鹤抬眸看向她，眼神里竟然带着微微的泪光。她嗫嚅的嘴唇似乎想要喊出什么，但最后她只是站起身，拂袖离开。
骆璇仪觉得，那两个字似乎是“母亲”。
玉灵鹤快速的走着，似乎是顾及骆璇仪的脚力。但是她发现骆璇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总能跟上时，干脆直接脚尖虚点，只见周围空气细微的扭曲，微光连锁炸开一般闪耀。眨眼间她们就到了一座巨型宫殿的殿门外。
骆璇仪只觉得她似乎不能离开玉灵鹤太远的距离。她本想在大殿里再偷听一会儿，但是玉灵鹤一走她就被迫像是被拉着线的风筝一样拖在玉灵鹤身后。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一肚子疑惑，也不差这一点了。因此她的心态奇异的愈发稳定下来。
玉灵鹤脚步不减，迎面所有侍女恭敬的跪下迎接她通通当做看不见。骆璇仪只见掠过一座巨大的祭坛，又绕过宫殿之中的瀑布和森林，进入一道相比之下显得狭小的长廊后，玉灵鹤自己推开房门，冲进去。
她翻身躺在石床上侧着身子背对门，不做声了。
门外的侍女默默将门合上，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骆璇仪一时之间把握不准玉灵鹤在想什么，干脆并不理会她，而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道祖的私人空间。
说是房间，其实比整栋丹心阁还要大不少。上古似乎是以大为好，什么都大气非凡。
高如楼的书架上，齐齐排放的是整面厚重的石板和龟甲。房间中央存放着一尊石棺，至少有三个骆璇仪那么高，散发出莫名的气息。
房间里从屋顶到四面墙壁都画着精彩绝伦的壁画，这似乎是在描述一个传说故事。骆璇仪不由得看得入迷，似乎没有注意到玉灵鹤左等右等骆璇仪不来问，只好自己翻身下床走到她身边。
“你在看道祖的故事啊，要我给你讲讲吗？”
骆璇仪结合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和这些壁画大概猜测出几分故事，但是她还是乖巧的露出满面疑惑点点头。
玉灵鹤立刻高兴起来。她端起架子，轻咳几声背手踱步到从左到右第一面壁画面前。
“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道祖。”
骆璇仪点点头。这点她早就猜出来了。
然而，玉灵鹤却用轻巧的声音丢下第一枚炸弹。
“真正的道祖，乃是玉氏乃至天下唯一一位，杀死先天道统、夺道代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