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太过漫长昏暗,十步以外就难以看清的情况下,众人却能随着申娥黛的视线清晰地看见位于下层的“少女”。
故意扮可爱绑起的两团头发和特意改制的鲜艳道服,就连小细节都和申娥黛完全一致的少女抬眸上望,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是幻影?”
路可为有些迟疑,他并没有感到任何幻阵的气息。
申娥黛毫不犹豫使出神通,空气中冷气一降,迅速刺向幻影。但是归藏庙专门用语堪破幻境的离梦照妖神通直接穿过了少女,爆裂的风波破在整个通道壁面,炸开一簇簇冰凌。
冰雪融化,注意到灵力似乎通过石壁反哺到“申娥黛”身上,申娥黛表情更加阴沉。
“不对,先离开这里!不要使出太大的灵力!”
阶梯太过狭窄,如果事情真如申娥黛想象的那样,这绝对会是一场苦战。她先手一步,随手运气化作一片飞叶朝下飞射企图逼退“申娥黛”,直接朝阶梯尽头飞掠而下。
内门弟子们毕竟也是拼杀过来的筑基期大圆满乃至金丹前期的修士,意识到不对也各使手段,至少先要抢出这不利的空间。
但是,“申娥黛”动了。
嫩黄色长袖一甩,露出盘在纤细手腕上的护腕上方的玉质短鞭,抽出来对着前方横扫出一片重影,完全覆盖住这个截面。
“啧,我的鞭法吗!”
冲在最前头的她去势不减,手一抖,芙蓉玉鞭反持在手中,发出阵阵“咔咔”的响声即刻连锁一片,在扛上鞭影的瞬间改挡为拉,四两拨千斤弹开攻击。
趁这一下错开的破绽,部分修士跟随申娥黛,终于冲出阶梯,脚下不停掠过走廊,进入地宫中。
后头的修士却没那样好运。“申娥黛”的长鞭连点数下,重重鞭影根本看不清本体所在。更糟糕的是,那鞭影点在身上轻若无物,根本意识不到长鞭已经勾出胸膛中的心脏。
一个内门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取出巨剑大喝一声挥舞开,想要硬抗着冲出“申娥黛”的攻击范围,但是太过天真。十六下连点在巨剑上,修士只觉得一股洪流无法抵抗的从他刻印在巨剑上的神识印记涌上身体,他当机立断将链接连同右臂一同斩断,却来不及了。
芙蓉木的幼苗从手臂断面猛然生长出。
疯狂蠕动的血管在皮肤下膨胀扭曲,眼球连着神经一齐被挤出眼眶,露出后头盛放的花朵。随着修士浑身上下绽放出无数朵粉嫩的芙蓉花,细微的灵力流闪动着回补到“申娥黛”身上。
在地宫中陷入迷雾包围的申娥黛一鞭扫清迷雾,看着包围而来的各修士的幻影,心中异常焦躁。这些幻影自然并不是她的对手,她最警惕的是自己的幻影,不,应该说是镜面对身一样的存在。
申娥黛修习的功法相当阴险,就连凤梧桐都认为她“对杀人有特别效果”。她的心法结合鞭法,看似是用鞭法杀人,实际上则是下诅咒,以极快的鞭法掩盖自己用长鞭代替结印的手段,使对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死亡。
诅咒乃是一种强力的功法,尤其是她修习的,只要不比她境界高过两层,中之必死。唯一的弱点是结印时间太长易被打断。申娥黛靠着这一手杀了无数人才登上归藏庙执事的宝座,但是自己遇上了还是觉得十分棘手。
对手并不是人,而自己却会中招。
“这肯定是有某处机关在操控,所有人分开去找!”
她反手将几个已经被打伤无法动弹的修士直接杀死,随着木芙蓉绽开花蕊,灵力重新充斥于身体。虽然比起她的消耗只算九牛一毛。
“锵!”
冷不丁从背后抛来的护腕法器在玉鞭上疯狂摩擦,诡异地震动频率悄悄在心底奏响。申娥黛迅速甩开护腕,眼见和自己的法宝相同的灵宝划过一道弧线,回到站在背后的“自己”的手上。
不妙啊。申娥黛握紧鞭柄,汗水缓缓流过鬓角。
路可为本想冲向药田往地宫深处去,谁想身侧突然平平斩开一剑,将自己头发连同玉冠一齐斩断。红衣飘摇,路可为咬紧牙关,瞪视着肆意大笑的男子,近乎于咬牙切齿:“齐鸣者!”
“齐鸣者”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折剑往返,在路可为身前拉开一道剑芒。路可为心知这是幻影,无论怎么杀也杀不尽,被迫放弃收回迈向药田的步伐,受剑光所迫朝外围左侧一排丹房步步退去。
剑芒连续展出,每当路可为想要突破而出,就突然直刺暴起。路可为为了剩下灵力,只进行最低的抵抗,不知不觉一步步被逼近最后一间丹房门口。背后无路可退,他屏气正想一鼓作气打散“齐鸣者”却听见房间里传来细微熟悉的声音。
“咳、进房间来!”
似乎被这声音激怒,“齐鸣者”口中喃喃念了一句,红衣立刻燃烧起金色的火焰——竟然连本人的神通都可以模仿吗?!路可为不再犹豫,踹开炼丹房的门扉飞身跃入,反手将木门关上。
他心惊胆战的看着似乎不堪一击的木门,但是等了许久外头也没有朝房间内攻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溢出担心和感激的表情,看向半躺在榻上的齐鸣者。
“谢师兄救我!”
路可为微微佝偻起背部,又回到狗腿子一般的神情,凑到齐鸣者身侧上下打量,“师兄你没事吧?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咳。”
齐鸣者面色不仅惨白还布满汗珠,但是看见路可为时他的身姿是放松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路可为是在试探他现在的实力,毕竟是臧爻宗数百年难得一遇真心尊敬师长的弟子,哪怕自己受难,听到外头同门师弟以及自己跟班有危险还是会出声。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进来这里不过是一片常见的废墟,我想找那份地图,但是哪里都没有,连花盆都被搬空了、咳!真是。你是带其他队人来了吗?”
“是,但是外头大家全部被困住了。师兄,你还能动吗?我这里还有疗伤药。”
“啊,谢谢你。我的千灵火凤衣挡住了所有杀招,已经废了。灵力也完全耗尽……这该死的遗迹。”
他身上红衣黯淡,已经染上灰尘和血迹,看起来不像作假。不过齐鸣者并不屑于撒谎,这算是原中出生的天之骄子里偶尔会诞生出的怪胎。
没有经历过背叛和弱小,强大的力量让他失去警惕。除了对他的大师兄心有不满以外,他可以说是臧爻宗中的“好人”。
路可为扶着齐鸣者坐正,一边取出储物袋里的疗伤丹药,一边用仿佛还担心外头的语气问:“师兄确定那些幻影不会进房间?”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幻影一击将我击飞将我意外打进这里后,哪怕开着门也只在门口徘徊。我想应该是进不来吧。”
“是吗,太好了,这里很安全,我等等就让外头的人一起进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哦,是啊——咳!”
刻着三道放血槽的灰色匕首在齐鸣者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从背后穿透胸膛,在胸前露出一截刀刃。鲜血如注,灵力连同血液一起被放血槽放出,本就干枯的身躯里,无法凝聚出哪怕一点反抗的力量。
“你……为什、么……”
路可为扭动刀柄,让刀在齐鸣者胸口旋转一圈后,朝下劈开,直接将齐鸣者的躯体斩断成两截!
等到确认齐鸣者死去后,路可为才长出一口气,收起刀刃,打算毁尸灭迹以免被可能会来的同门看出这是他杀的。
“让他引你进来真是正确的选择,不然你这么多疑我还要担心怎样才能重创你。”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熟悉中带着奇妙违和的女态。
长剑依旧是朴实无华的平平一斩,技巧性地斩断了路可为的双腿。
“啊——!怎么会、”
“齐鸣者”弯腰并指几下封住路可为身上的灵力,将齐鸣者和路可为同时扛在肩上,看着墙壁机关徐徐打开,走上了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