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会自己做饭吗?”
“家里人都会。”
农人声音顿了顿,随即看似漫不经心道,“不过娃更喜欢我煮的菜。”
这应该是在自豪。骆璇仪判断着这种含蓄收敛的表达,尝试迎合:“哇,真厉害,我都不会煮饭。”
农人面上的皱纹动了动,倒没有情绪的外露,只是脚步略微放慢了。 “妹子,你不会煮饭,自己一个人在外怎么吃哩?还是学两手好,起码养活自己,不然没饭吃的时候,削个瓜皮把瓜削没了。”
话里像个长辈似的劝起来了,描述的很生动,估计是亲眼见过类似的场面。
镇子和稻田的分界是一条从山上淌下来的小溪,眼下骆璇仪和农人一路聊着已经走在小溪上架的石桥。 “我刀工还不错的。”骆璇仪辩解道,“而且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也不削皮。”
农人吭哧一声发出闷笑,和骆璇仪走过了桥。桥一头是镇子最外围设得三层竹栅栏,很高,每一根竹子都削得极尖,密密麻麻戳进地里,但是进镇的牌楼下却没人守着。 骆璇仪觉得是时候可以问得更深入了,便手指着无人看守的牌楼道:“镇子围得这么严,为何没有人看门?”
农人果然不再那么守口如瓶,他瞟了一眼竹栅栏:“这不是挡人的,是防着山里的妖兽顺着山冲锋冲击小镇设置的拒马。”
又是新的词。骆璇仪心里嘀咕一声,她发觉自己似乎有点对知识上瘾,哪怕或许无关紧要的词也想要学习。她思想斗争一番,还是决定开口问,忽然发现农人脚步停下来。 “怎么了?”
农人没有立即回答骆璇仪的话,而是快步走到竹栅栏旁,细细看了一眼,才回过头对骆璇仪道:“这一排竹子都有裂缝了,估计是半夜什么时候被小只妖兽冲击的,必须要换下。我要去禀告马二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一句:“你之前叫住我,是想问什么?”
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我来小镇的动机?骆璇仪脑中第一时间掠过这个想法,但是仔细观察农人诚恳的眼睛,她才反应过来农人是想要在和她分开始前为她解惑。 骆璇仪有种理解不了他思路的别扭感,但是这是个好时机,她大大方方道:“是这样,我是听闻鼓户镇盛产低级草药和妖兽骨的不入流的散修,只是还不了解此处草药与兽骨是如何买卖。大哥,你可知道哪里能大量买到?”
农人气息随着骆璇仪的话语变化,骆璇仪注意到他听见“散修”二字时轻轻皱了眉头,但是,最后呼吸还是放缓。 “那你可以一起跟我去马二娘家,这一块是她管着。”
农人立即迈开步子,加速朝镇中央街道走去。
骆璇仪轻松跟上,疑惑道:“马二娘……可是什么交易行的管事?我要买大量草药和兽骨,单个人恐怕量不够。”“找交易行没用,他们是成批收走运的,不外卖。”
农人摇摇头。他的步伐很快,但气息并没有一丝紊乱。
鼓户镇逐渐随着农人的步伐展现在骆璇仪眼前,竹栅栏拒马后是一圈平地,建了结实的竹蓬,零零星星拴着几匹马;再后面又是三层拒马,然后才开始有人居住。 住房也不像是骆璇仪俯瞰过的那些普通村庄,没有大大小小参差不一的土屋危房,都是看起来坚固牢靠的土砖房,盖着瓦片和铺的紧密的某种草。家家都用竹编围墙,从缝隙中可以看见养了鸡鸭。 地上还有挖好的沟渠,应当是降雨是排水用,也是整整齐齐。 再往里没有拒马了,房屋也排得更紧密。陆陆续续有几个男人跟老农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他们很奇怪的几乎都是看起来经受过训练的精壮汉子,只是有的没了半年胳膊,有的支着一条木腿。 骆璇仪将一切扫过眼底,她心里隐隐察觉到这里的住民有些特殊。 街道、民楼、数不清的巷子口望进去,都是一样的风景,让人产生出空间的错乱感。令人惊叹的城镇规划给骆璇仪带来一种冲击,她不由得好奇这种规划是谁定下的。 不管是谁规划的小镇,规划者显然不是把镇子当作民居建设的,而这里住着的人,也不像是普通的居民。 士兵。骆璇仪终于想起这个词。 仿佛没有察觉到骆璇仪的胡思乱想,农人已经拐进一个巷子中,接连左拐两次,又往里走接着再右拐。他大踏步往里走,终于从狭窄的夹板小道出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大院子外,从院墙墙头还探出了两颗榕树顶。 农人有规律的敲了三下门,对里头喊道:“二娘,一道口左边拒马发现有半臂宽裂缝。”过了一会儿院子中响起脚步声,脚步很重很快。院门后发出一声闷响,是人在撤去门闩,听声音门闩很重。门开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弓着背才能不让头碰到顶框,是个男人。 二娘?骆璇仪有些纳闷。 男人有和农人相似的沉闷气息,他看了看农人,再看骆璇仪:“田叔,这位是?”
被称作田叔的田六终于慢半拍想起来要给两人做个介绍,笨嘴笨舌道:“这是,嗯,璇仪妹子,来买灵草和骨料的。妹子,他是马三,叫家驹。”
马家驹没跟骆璇仪客套,只是躲到一边把门让出来,骆璇仪就跟着田六往里走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