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体从雁阵亭领来了今日与母体吃的早餐,是两颗灵兽卵、两枚灵果与加了肉的肉粥。厨房里热过一遍将奶罐连同早餐送过去后,路炎岩忽然发觉弟弟妹妹们干活的动作似乎慢了下来。
说起来,路炎岩记忆中院子里的活计是没有特定指定人选去做的,因为不确定被指定的孩子第二天还能不能活着。每天的活都要在老大的监督指派下分摊给各个孩子,而现在要论到他指挥了。 路炎岩搬了张凳子,像记忆中的老大一样坐在后院中,视线掠过一间间房子,仔细回想仪家每天的日常。 仪家分为前院与后院,前院是父体、母体与老大的屋子,吃饭的堂屋也在前院,其他孩子们都住在后院。 后院中有八间房,右手边是分拣房、厨房、库房跟茅房,左手边是一年房、二年房、柴房与牛羊棚,正面对着院门的墙上有一排顶棚,下面垒着干草。 两岁以前的孩子们都住在一年房、二年房中,三岁之后则搬出来,直接睡在院子里,身强力壮抢得过的孩子则会睡在草垛中,或者抢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跟身上睡。 三岁之后的孩子就要开始干活,天不亮之前就要醒过来。此时父体、母体与老大都还没起床,孩子们需要在保持安静的状况下打出足够的井水,开始为三人起床做准备。 最先要做的是洗刷院墙与地板。据说是因为雁阵亭的大人们在夜晚大范围对谷墙外的田地使用某种灵药,灵药容易随雾气凝结在院墙、地上,这种灵药积累起来容易诱发人的疫病,因此需要在母体与父体起床接触之前清洗掉。 洗刷完毕之后,一部分人开始烧热柴灶准备热水,另一部分人从库房中取出昨天割的草叶喂牛羊并挤奶。 做完这些天差不多就亮了,三人起床。孩子们送去热水服侍他们洗漱后,父体去雁阵亭取来早餐与母体共享,除非要吃肉,他们俩人一天的餐食都由雁阵亭负责。这时需要给母体房间、一年房、二年房换干净的干草避免滋生疫病,洗刷母体、父体与老大的便桶。 干完这些活,在老大的监督下,孩子们从库房取出今天要食用的食材——大都是些奇怪草药的茎叶、根须加上一小部分的米粒——捣碎混在一起。完全捣成糊状之后,一半取出来加入水熬煮成带汤米糊,变温后用桶装起来送到一年房、二年房内,将米糊倒进管道槽中任由房里的婴孩食用。 另一部分则混少部分的水跟鲜草,摊开在厨房里的大锅里煎成薄饼,铲出来切分成一块块六岁小孩手掌大的方状再装回罐中。一块就是一个孩子的午餐。 接下来准备老大的午餐,煮半罐白米,炒一盘根茎菜叶,要是有肉老大会自己切一部分吃。 午餐前,老大会挑出几个上午他觉得最闲的孩子打一顿,罚他们不准吃饭。等老大吃完,老大会将剩米与菜汤混在一起加上水缸里的水,分成一人一碗的汤。孩子们这时就着汤吃完一小块薄饼,便立即再投入下午的工作。 下午的工作包括劈柴、到谷墙脚下采集鲜草、晒收干草与洗晾衣物,父体与老大一般会在这时找点乐子,因此有时一天要拖三五次地。等到晚上仪老大再次吃完饭,剩下来的菜汤就是孩子们的晚餐。 晚上孩子们依旧要工作。他们要去清理一年房、二年房的管道,检查婴孩们的状况,捡出饿死、冻死的孩子,洗这一天使用的餐具,给母体、父体与老大的屋子里添炭火。在三人睡着之前,孩子们互相监督不允许睡觉,以免不能及时回应三人的需求。大概要到午夜才能入睡。 看起来这就是一天的生活,但其实这些事情之外,还有许多举报事件。 因为一天的劳动消耗的体力与食物量根本不成正比,孩子们为了获取更多食物活下来,就会选择两种道路来获取食物:要么举报某人,要么下手杀死某人。 举报一个人,无论事情大小,父体都会给予一大碗米饭跟一大块肉做奖励。而被父体或者老大杀死的人,最终又会变成菜汤里的油腥,多少吃进肚中,几天都能补充力气。 下手杀某人虽然也可能做到吃油腥,但是动手不能被他人看见举报。父体严格禁止除了父体与老大之外的孩子杀人,他们二人之外手上沾有人命者被举报也就是一个死字。因此,大部分人都互相盯着错处,等着举报。 举报除了可以得到食物的奖励之外,还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比如获得一件符合身量的新衣避寒,或者获取一份只有母体才能使用的药来治病。 如果不举报,这些东西都不可能落进孩子的手中。保持洁身自好不举报的下场只有饿死、冻死、病死、被打伤取乐死或者毫无理由的被杀死吃肉。 要想在这里活到十岁上灵船,就要学会舍弃足够多的人命踩在脚下。 而互相监督在意周围的一切,就代表着工作效率的下降。为了保留更多的体力,也有许多孩子学会怎么看似努力的偷懒。为了运转整个院子,不让父体怀疑自己的能力,老大的职责就是打骂他们提高效率,时而杀死被举报的人彰显威慑。 路炎岩盯着院子里的动静。现在大家都坐在地上用手里的石杵捣碎食材,一部分捣碎的米菜糊已经送去厨房里熬煮了,飘出不算香但闻起来依旧能够引起食欲的味道。 几个孩子提着装满米糊的桶,手里提着一柄长勺从厨房出来,先是看了一眼路炎岩,立即从慢悠悠的速度替快脚步,转进一年房中。 看似正大马金刀的跨坐着监督的路炎岩,实际上心中犯难的纠结成一团。 如果是阻止弟弟妹妹们互相之间下黑手路炎岩还有点动力,要想让他因为一些小事就打骂他们,他自己都过不了心里头那一关。 仔细想想,其实院子里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嘛,大家做了那么久早就烂熟于心了,哪怕效率低一些也没什么。不如就坐在这里算了。 路炎岩这么想着下定了决心。他坐在凳子上看似严厉,实则云游天外,就这么熬过了上午、下午,一直到了晚上。 而晚上正当路炎岩回屋睡去时,负责检查婴孩的三妹与花馥忽然小声叫住了他。 “大哥,一年、二年的孩子们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