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多官员面上融洽,又都各怀心事时,忽听到有人喊话:“来了,来了!”
由着绥州同知和通判带头,十几位官员鱼贯出了凉亭。 官道上,远远有着车队过来,前后绵延三十四车,还有数十骑随行左右,领头的一人,正是穿着五品白鹇补子,打马过来。 “好生的气派,新任的知州大人不愧出身国公府……” 官道旁,有一站着等候的官员小声感慨。 这就是没见识了,在京中混迹过的都知道,四王八公这些开国勋贵出行,哪里只会有这点人马,许是这贾大人不喜张扬,还是什么缘故,才只带了这些人来。 不过这时无人说话,只见着贾琏近了,便都是上前请见。 听到这些人是来迎接自己的,贾琏也下马来见礼。 州同知越众上前来,先是为贾琏介绍了一下州中诸位同僚,然后笑道:“我等晓得大人当承运使时,就素来不喜挥霍无度。 但大人如今既然来了绥州任上,我等怎么也该替大人接风洗尘,聊表心意,是以已经在知州衙门里备了些酒菜,买来猎户今早刚抓的小鹿煲汤,请大人笑纳。”
贾琏点点头,几人再度见礼,然后骑马的骑马,进轿的进轿,浩浩荡荡的入了绥州城。 到了粉刷清扫了一遍的知州衙门,众人便簇拥着贾琏这个新任主官入内。 古人云县官是百里侯,暗喻县令在地方的权力之大。贾琏这知州不上不下,虽然有一个通判在旁,但到底不比知府那边掣肘多多,正是能用武之地。 …… 让绥州通判忧愁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翌日,知州衙门内,团练使、其余两县的县令都走人,回去任上。 只独独清边县的县令被贾琏留下来,不仅留下,还带到了绥州公堂上来盘问发作,只差让跪着了。 这不合规矩啊! 绥州通判闻讯忙是过来,与早来一步的州同知齐齐站在旁边旁听,眉头紧锁着,犹豫要不要上前制止。 “清边县令!”
贾琏在公案之后坐着,面上一缕怒气隐隐出没。 “本官问你,那武家村一行投贼后,你为何不去招抚?”
这清边县,便是前两月贾琏寻找施贼踏进武家村的地方,正好处于绥州治下。 县令自从晓得新任知州是贾琏后,便是一直在暗中叫苦,见眼前直接事发了,一时间哀声不止。 “贾大人呐!不是下官没有尽到安抚地方的职责,而是武家村的人自从投贼后,便在平安洲那边闹出老大的动静,一看就是铁了心要从贼。小县中又民生不济,配合几位巡检拱卫本县都着实艰难,真个是没了余力再去招抚。”
“诸多借口!尽是推脱!”
眼见着此时的清边县令几乎急出眼泪来,贾琏不屑冷笑。 他情知自个是因为武二郎投贼的事情动了迁怒之心,但是高门大户,县官百里,也敢在这装可怜?将事情退得个一干二净? 县令要是可怜,那被逼投贼的武家村妇孺,又该是怎么个说道。 “知州大人…” 通判此时终于从旁出声,朝着公案后的贾琏拱手道:“贾大人自然是本州主官,但朝廷也没有将属官视作奴仆呼喝的规章在,如今清边县令如此作态,岂不是要失了朝廷颜面?”
“朝廷颜面早就治下民众阖村投敌时,便叫他丢尽了!该处置这厮!”
“那也是有着施贼肆掠的外因在,岂可都怪在属官当中?望贾大人三思!”
绥州通判走出,立于公堂正中间。 他并非是与清边县令私交如何的好,现在才要一力作保,只是想尽职约束知州的放肆之举。同时,也是免得贾琏这位知州这次发作之后,知州衙门上下战战兢兢服从,自个若不出声,便要在衙门里沦为背景。 “贾大人今日上任施威之举着实太过,我当启奏抚台!如实道去!”
“随你!”
贾琏挥一挥手,只有赵天梁赵天栋两人上前,请通判走人。 州同知见闹得大了,也忙来将通判劝走。 “也不怕告诉通判大人,朝廷选任俺来这做知州位置,便是教我安靖地方来的,你启奏巡抚衙门,当是无用!”
退后的通判身形一顿,咬牙先行告退。贾琏仗威压迫属官做的太过出格,这封举报公函,他写定了! 待通判转入公堂外,贾琏才是再度看向惶恐的清边县令。 “本想要罚没你的俸禄,又恐有人再说我越权。便教你去做州中劳役,去修缮河堤,在此期间,清边县公务教县丞处理,什么时候施贼被讨伐,你什么时候回衙门。”
说完,贾琏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公堂。 留着堂下,清边县令摊成烂泥一般。 州同知在后追来,到了清边知县听不到的地方,才是劝道:“大人,这事恐怕不合规矩啊!”
“边疆之地,又是战时,怎么不合规矩?”
贾琏道:“对外这说那厮体恤民情,与民共苦就是了。”
州同知听得登时一愣。 “如何就是战时?”
“施贼从绥州境内出,打破了陕州府榆灵县,杀了县衙上下无数官吏,如何还不是战时?”
贾琏反问。 若不是一干地方官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会使得施贼壮大到如此地步。 说着,贾琏几步进入知州衙门署房,准备写一份公函发往清边县,让县丞代理公务。 赵天梁被贾琏打发出来,催促州同知把清边县令押去河堤。 “……修河堤,与民同苦啊,到时那县令得了好名声,岂不是还得谢我家二爷和同知大人?”
看着面前嬉笑说话的赵天梁,州同知暗骂一句豪门出刁奴。 但他面上却只好点点头,知州不动,这件事还真只有他这个同知去做。 贾琏忙碌不停。 发了去到清边县的文书后,他便是来到知州衙门里面存放卷宗的地方,叫来两个文吏一起找,将有关施贼的卷宗全部拿出来看。 施贼发源于哪个州府已经不可考究,但在绥州留下的踪迹确实多。 贾琏不嫌麻烦,只一卷卷的翻看,即便没有武二郎那件事,施恩此人他也早就想手刃之! 不久,州同知擦着汗水回来,寻贾琏请示道:“清边县令已经被送去河堤上,只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若是因为劳力不堪受辱,羞愤自尽了可如何是好?”
真有那时,不只贾琏,州同知也麻烦了,逼死朝廷命官岂是能轻饶的罪过。 贾琏正忙着翻阅,因为这话一时愕然抬头。 但他转念想了想,便是不屑摇头:“先前所见,那厮哪里有自尽的胆子,只惯会来推卸职责,接着教他在河堤上受罚就是了。”
只能期望是这般罢……州同知无奈了。 贾琏将清边县令的事情抛开,正好州同知在眼前,便是道:“本官这几日才回来陕地,如今施贼的情况如何了,你坐下说道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