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姑姑莫要担心,左右不过是几日的事,出了十五便又可回府了。”
香果端了一盘子炒瓜子进了东次间,冬日里闲来无事,屋里的主子、丫头们便喜欢围着火盆子嗑嗑瓜子,把剥出来的瓜子壳就手扔进火盆子里,即让火烧得旺又过足了馋瘾。“香果,这事儿便由你去安排了,回头叫香菜开了钱匣子给姑姑支几两银子过年。”
林诗语掰了掰自个儿的小手指,这个月的应酬有点多,除去给林家其她堂姐妹们备的年节礼之外,还给阮秀秀也送了一份去,估计钱匣子里的散碎银子也没几两了,好在明日是年三十,到是可以提前领了下个月的,又因晚上守夜,林家长辈们,会给众小辈包上个大红包。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子,满打满算,这银子又是刚好够使,不由叹道:“唉,香果,你说,我这人咋越长赵大,银子却是越攒越少了?”
赵姑姑在一旁笑答:“姑娘大了,自然开销也跟着大了,人情往来,真金白银,半点做不得假。”
“说得也是,亏得香菜是个会打算的,若是换我以前那般花费,只怕发了月例不出几日就败光了。”
其实,她现在也是个败家小娘们,每月也有好几两银子进帐,大多都是花在应酬上了,旁人请她吃个饭,去那戏院看个戏,她也总得回请人家吧,这一来二去,银钱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了。赵姑姑忍不住笑道:“姑娘莫慌,等过了年,姑娘可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待到春暖花开夫人便可回府了,到时,奴婢会与夫人提议,让姑娘们学着管庄子,盘铺子。”
世家子女到了一定的年纪,家族都会安排人教其管理田庄、铺子等,这也是在教导她们如何管理自己的嫁妆。“姑娘,若是叫陈妈妈知道,只怕又要伤心了,她可是每月都有把夫人的月例分给你与三姑娘呢,瞧瞧四姑娘不也只有月例可开销,还不是照样过来了。”
香果一边说,一边把剥好放在干净手帕里的瓜子仁递给林诗语。她抓起一小捧脆香的瓜子仁一起塞在自己的小嘴里,这是林诗语最爱吃炒瓜子的方法,觉得这想满满一口的瓜子仁一嚼,一个字:爽!再说,炒瓜子原就香气勾人,一咬便唇齿生香,把人的馋虫尽数都给勾了出来。“这可好了,我就是觉得我的月例赶不上我的花销。”
她甩着小腿坐在罗汉床边,正好看到香菜从外头进来,又喊道:“香菜,一会儿开了钱匣子给姑姑取几两银钱,让她随了其她几位姑姑一并出府过年。”
香菜拍了拍身上的雪水珠子,笑道:“知道了,奴婢先前在窗下听到了,便干脆直接去了趟苍松院找了陈妈妈,请她帮忙做几样赵姑姑爱吃的酥饼给带回去。”
林诗语睨了她一眼,说道:“我就正奇怪呢,你打哪儿弄了一身的水珠子,八成是又偷懒不想打伞走路。”
香菜笑着应是,她就是个情愿顶着雪花籽走路,也不愿把手从袄袖里伸出来,迎着寒风撑伞的懒人。随即又进了里屋,去取了二两银钱并一吊铜板子,再从柜子里翻了一块还算不错的丝帕小心包好了,抱了出来给赵姑姑,说道:“姑娘早早就吩咐我准备着,我总想着这事儿不急,待到你归去时翻出来给你就好,不想,才发现银子使得多些,到是要劳姑姑自己拎着这一吊铜板子了。”
赵姑姑忙摆手笑道:“不碍事,左右拿回去了也是包红包给家中的小辈们。”
这一次,她到是没有推却拿了这分钱,香菜暗中松了一口气,又瞟见自家主子正坐在那里吃着瓜子仁,笑得没心没肺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赵姑姑过年红包这事儿,原就商定好的,只是大家都知道赵姑姑是个很严谨的人,屋里的丫头们,都生怕赵姑姑不乐意收下,从而拂了林诗语的面子。好在赵姑姑也不是个老顽固,这红包原就是讨个吉利,再说,林诗语本就是贵女,这三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虽然,她嘴里一直念叨着,缺银子,缺银子的。随后,林诗语便叫了自己的武婢来,安排四人把赵姑姑与温姑姑送去家中。赵姑姑谢过了林诗语,便同那几个武婢一起出了正屋去了南倒座,准备取了包袱归家去。虽说是二十九临近过年,应是忙得脚不沾地,那是指大人们,像林诗语就十分无聊,叫了林诗音过来一起吃过午饭后,林诗音就像是火烧着了屁股,一刻不留的回了屋里去。“唉,回头你们也给我找几本话本子来看看吧,真不知那什么书生月下会女鬼有什么好看的,一看就是在吹牛,那书生怎么可能胆子那般大,知道是女鬼还不得活活吓死。”
林诗语往着急不可耐,直奔月洞门的林诗音的背影,她就忍不住唠叨。“姑娘,三姑娘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书生并不知那女子是鬼来着。”
香草正在给林诗语做着鞋面子,再过一个月便出了正月,到时天渐渐放晴,就会越来越暖和,而林诗语这半年长得特别快,今年春上新做的绣花鞋已穿不下了。“我也就随口说说,只是觉得那男子读书是读傻了,那个正经姑娘会半夜三更爬别人家的墙?”
要爬也是爬自家院子的墙,譬如像她……“姑娘,前面守西角门的婆子打发人来回禀事了。”
守院门的婆子领了一个三等小丫头行了进来,微微低垂着头,不敢轻易抬头左顾右盼,生怕惹怒了贵女。林诗语正好站在门口,还在琢磨着那女鬼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呆子,就听到人打断了她的游魂。一双秀眉一拧,两捌黛眉挤成一团。“西角门?谁啊?没有递名帖吗?”
她觉得很奇怪,京城里的贵女们是极讲规矩的,就算林诗语有些跳脱,但在大的方面她从来不会出错,当然,这是赵姑姑来了之后的改变。“明儿就三十了,谁还会在这时窜门子啊,姑娘,不是有人来访,是一位叫月影的姑娘给你送了些东西,说是给姑娘的年节礼,东西放在西角门,那位月影姑娘就骑着马儿一溜烟的跑了,守门的婆子不敢擅自做主,便让奴婢先过来问问姑娘。”
小丫头回答得到是口齿清楚,显然,也是个机灵的。林诗语低头扯了扯自己手中的帕子,正思索着叫谁去瞧瞧。香果从西次间走了出来,手里来拿着块抹布,上头正冒着白气儿。“姑娘,不如让奴婢去瞧瞧吧!”
林诗语抿嘴一笑,甩甩手中的帕子,转过身来脆声道:“哟,香果,你不看着那两货打扫灰尘了?”
要过年了,就算是姑娘的闺阁,也要在年三十这一日前打扫一番,把棱窗里的灰尘,廊下的枯枝败叶,都要清理干净,过个舒舒坦坦的大年。“姑娘,奴婢们不过是嘴上跑跑马,你还当真不成?要不,让奴婢去瞧瞧吧,好姑娘,你是知道奴婢这性子啦。”
这撒娇的是香菜,没办法,你说要她去打探消息,一打听一个准儿,若是做这些琐事,尽是在帮倒忙了,又是个耐不得烦的,最是不爱做这些琐事。林诗语还没想好答应谁去,香茶在后头挤了出来,说道:“哟,你到是怪香果了,真是个懒骨头,再懒下去,看将来谁敢讨了你去。”
香菜索性把手中的抹布往边上的八仙桌上一扔,双手叉腰道:“我就不爱做这些,谁要讨我就得容得下我这性子,再说了,我将来不管嫁不嫁,都定是要随了姑娘出嫁,到时,看我那夫君敢不敢在我跟前横着走。”
林诗语笑道:“得了,香菜,你将来出嫁,除了给你一副嫁妆之外,我会为你多准备几块搓衣板,你家夫君若是犯了错,只管叫他跪去,我这儿管够,跪坏多少,我给你赔多少。”
“姑娘,你也跟着她们笑话奴婢了。”
香菜气得真跺脚,又眼珠子一转,抢先出了门,站在廊下大喊:“姑娘,奴婢帮你去瞧瞧,那抹灰的事,还是交给香果更放心。”
香果恨恨的啐了一口,笑骂道:“呸,你这个小蹄子到是跑得真快。”
林诗语挥挥手,笑道:“行了,她就这性子,让她去吧,横竖她也做不好那些事。”
香果酸溜溜地说道:“姑娘,你就可着劲儿惯着她吧,迟早有一天,她这尾巴要翘上天去。”
“那正好,你就拿把剪子把她翘起的尾巴给剪了,哈哈!”
林诗语笑着打趣,其实,做主子也好难撒,左右手都是打不得,骂不得,偏心哪一个,其她几个都会有股子醋酸味儿。林诗语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昨儿晚上叫香茶翻了几块陈兔皮出来,有些零散,你们拿去分了,看着,能裁出几双兔皮靴子,在外面再蒙上一层锦布,应该能一人凑一双。”
“姑娘,你每次都是事到临头抱佛脚!”
香草都忍不住要抱怨了。林诗语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她能说,她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