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里出来后,林伽奇一下将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放倒在躺椅上,随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饮料一饮而尽,这是新鲜的椰汁,刚从椰树上摘下的椰子里倒出来的,有点青草味道,也很淡,没什么甜蜜的感觉,但至少,是新鲜的,是纯的,没有添加过任何杂七杂八的东西。喝完,他将头靠在躺椅的靠垫上,闭上眼睛休息。确实需要休息,经历了几小时的飞行,然后又是在这片海滩里痛快畅游了一个多小时。真安静!有海浪声,有风声,有鸟的鸣叫声,可是没有其他人发出的声音,这样的环境依然会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安静。这里的服务员真是非常的专业,林伽奇由衷的感叹,总是给你需要的服务,可是,你不会看到他们围绕在你身边打扰你想独处的心情。而且,不管男女,这些服务员都是一脸严肃的正经,不会多嘴多舌的跟人啰嗦。林伽奇现在需要的就是安静,还有独处。整个飞行,只有他和文宗泽一起坐在一个不大的包间里,还有就是偶尔进来的不怎么说话的空姐。当然,中间有段时间,来过一个人,那位余议员。现在林伽奇和他能算是相识了,已经自如的称呼他为叔叔,和萝丝一样了。他过来和文宗泽打招呼,然后闲聊了几句。当然,他们谈得并不深入。但林伽奇还是通过他们的话知道了几件事,这次出行,余议员也是陪同的,是重要的陪同,另外,余议员还带了个伴,让文宗泽还调侃了下。于是,林伽奇知道,余先生应该带了位不是妻子的异性同伴。不过,他并没有见到。余先生没有要把女伴介绍给大家的意图,文宗泽也没有要他这样做的意图。他们两个人是心照不宣的。林伽奇也不关心这种事情——那是其他人的个人私事,他无权过问。他在思索的是自己现在所处的生活。已经正式的搬进了文宅。文宅的豪华更加彻底的让他吃惊,然而,居室的豪华并不能给他内心带来豪华的享受感觉,相反是压抑,他总是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被监视的环境,似乎处处都有监视他的眼睛。目前,这只是他的感觉,但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感觉是莫名其妙产生的,任何感觉都是有理由的出处的。所以,此刻他身处在这无人的海滩,面对远处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头顶着同样蔚蓝的无尽天空,他觉得好像一下从一个狭窄的牢笼投身到广阔的天地,整个人有了自由的感觉。这是难得的自由——文宗泽告诉他,自己去参加一个聚会,让他留在房间休息,如果有事,会派人告知他。或许这个聚会非常重要,林伽奇目前还没有资格进入其中——尽管行前,文宗泽一脸郑重的说要带他出去经历些事情,练练胆识。林伽奇想想这也很正常,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时间,对他这个新的家庭成员来说。一阵风从旁边吹过来,吹过他的脸,风中似乎含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他睁开眼睛,这香味似乎很熟悉。他不由得往四周看了下。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一个人,是个女人,一个穿着火红色泳衣的女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一簇热情的烈火!正因为似火,才能让他从这么远的地方注意到黑色礁石上站着人。他并不能看清女人的五官,可是体形,还有那头长长的黑发,此刻在风中飘摇。这是他能看清。所以他觉得开始的熟悉感觉并没有错。这个女人应该是他熟悉的。女人也在往他这边努力看着。可是,突然,他发现女人匆匆从礁石上消失了。是有事?还是故意躲避他?他不明白!可是,他想明白。他从躺椅上起来,重新又扑进海中,他快速的往那边礁石游去。他爬上了礁石,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那边的风景出现在他眼前。大体上和他这边相同,不同的是,那边的海滩上行走着一个女人的背影,黑色长发披散在裸露的肩头,红色的泳衣只遮住了身体最重要的部分,遮不住她美好的曲线,还有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肌肤。他匆匆从礁石的另一边下来,游进海中,游向那个女人。“简妮,是你吗?”
游到近处,他站起来,用脚在海水中迈步向前。他很震惊,眼前的女人确实是简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给他一百个理由,都无法让他平静接受,她和他同时出现在这个私人海岛的这个事实。女人转回头,脸上的表情是惶恐,惊讶,还有尴尬的,可是,最终还是挂着点笑意。她知道无处可避。“是伽奇你吗?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简妮话中的问题是真切想知道的。纽约人那么多,为什么克里斯带着她来到一个私人海岛,还会碰到熟人,而且会是他?“我……我跟着一个亲戚来这里度假的!”
林伽奇没想到她先是连珠炮的问他,其实这样的话也是他同样要问的。“你呢?”
“我?哦……和你差不多!我是和一个朋友来的。”
简妮的回答很简单,心里的思绪却异常复杂,似乎好多问题涌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到的,你呢?”
林伽奇看着她那在此刻夕阳的光芒中几乎透明的脸。“我也差不多啊!”
简妮更加的觉得惊讶。难道是同时?林伽奇心里更震惊。文宗泽简单说过这是个私人海岛,没有海岛主人的邀请是根本上不了岛的,而且,这个海岛离陆地很远,没有从陆路通到这个海岛的路,也没有商船能通到这个海岛,只能是坐飞机进到这个海岛。而同一个时段从纽约飞来的飞机就一架。当林伽奇下来时,他看见这个规模不大的机场上,只停着几架飞机,一架轻型的小型飞机,一架直升机,上面都是西班牙文,另外的就是他坐的这架从纽约飞来的客机。客机的主人是他的“岳父”文宗泽。当时机上,不只他和文宗泽。“简妮,你的朋友是不是姓余?”
林伽奇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答案,如果是的,那么在飞机包间内,文宗泽和余议员之间那隐秘的调侃就落实了。可是,他多么希望这答案是错的。简妮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也差不多知道大概。这个岛上都是南美人,可她大约知道克里斯的朋友也是华人。看着她的表情,林伽奇忽然间失落到极点,眼前的一切美景都失去了意义。更忽然,他觉得鼻子有点酸。“可是,为什么?简妮,为什么?他是有妻子的,有儿女的,有家庭的。”
林伽奇的眼前出现了余议员幸福的一家四口。“伽奇,这是我的个人私生活,我不希望和别人讨论!”
简妮的嘴唇变得苍白,原先的尴尬更加尴尬。如果说之前见到林伽奇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悦,现在全部无影无踪。她后悔没有及时进屋去,她以为那么远,他没有看清她。“不管怎样,能碰到你还是开心的,伽奇,希望你的假期一切顺利!”
简妮想掉头走了。“简妮,不要走!”
林伽奇的声音几乎在恳求她。她终于停住脚步。“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吗?简妮!”
“你怎么想我?”
“我把你看成夜空里的月亮,高高在上,让人无法触碰,可是……”“可是我却是个庸俗的女人!”
“我不会这样看你!真的不会,如果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你就知道不会!”
“我不明白,伽奇。”
简妮的眼睛直盯着他。她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觉。林伽奇看着她的眼睛,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将此刻涌上心头的情绪一古脑的倾泻出来。“简妮,我知道对你说出这些话,会让我这个人看起来有点蠢,可是我还是想说,那次的飞行,让你飞进了我的心里,永远的停驻在那里,再也不离开。但我很快明白,那只是一厢情愿,你对我根本没有感觉,我很失望,可我尊重你,我想或许我不够好,或许是你太好,我够不到你的好。后来,因为我自己本身的情况,我也更加明白,我根本没有机会得到你。于是我让自己恢复理智,我刻意的减少和你的接触,我刻意的删除那张在你陪我游览纽约时我拍下的照片。可是,这一切,有什么用?每个夜晚,你还是不请自来,出现在我的梦里,对我露着灿烂的笑容,向我展示你的那份无与伦比的美丽。可你不知道,你的美丽对我来说是份最痛的痛苦,每天晚上都让我在无尽的痛苦中受尽煎熬,这样的折磨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只有我自己能体会,没有人能知道,没有人能帮我解脱。”
林伽奇一口气说完,忽然觉得眼睛发酸,他拼命忍着。听完这些,站在他对面的简妮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简妮,你不要怕,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觉得自责,也不是我要来责怪你!我只是想说,我从没有为其他女人神魂颠倒过,能让我为她神魂颠倒的女人绝对要是出色特别的,所以是你!可是,我没想到,被我当作绝对出色的女人,却这样的作践自己,让自己成了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妇!”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中发出。简妮控制不住的在他脸上打了个耳光,他的话让她觉得极度的羞辱。“你不懂!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我,还有看我和他的关系。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我先走了!”
她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简妮,离开他,他不会带给你幸福的!”
林伽奇像个傻瓜似的跟上去。“不,你真的不会明白。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幸福!”
忽然,简妮停住脚步,转回头,她的脸上有个凄凉的微笑。“那你要什么?钱吗?你说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你,可是你自己做的却是最世俗的事,美丽女人为了金钱委身于一个有钱有势力的老男人!是不是这条规则现在已经成了女人世界的通行法则?”
林伽奇真的是像疯了,他冲到简妮的面前,拦住她的去处。“你怎么想,怎么说,怎么看,都是你的事情,我不想争辩,更不想和一个不了解我的男人解释,你让开,我真的要走了!”
简妮的脸上完全只剩下了冰冷和愤怒。这份冰冷浇灭了点林伽奇心里的疯狂,他稍微侧点身,简妮抬着头,从他身边走过。“简妮,你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能不能告诉我?不管怎样,总有一天,我会彻底了解你的!”
林伽奇大声喊道,用喊声喊出了他心里这丝最后的疯狂。简妮的背影停顿了下,但并没有转身,很快继续往前走,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将林伽奇一个人孤独的抛在这凄凉孤独的海滩,他呆立着,很久很久没有动!终于,他清醒过来,扑进大海,往远处游去。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文宗泽并没有回来,只是让人给他带回来一张便条,说还要参加晚宴,会晚点回来,让他自己一个人用餐。夜色降临了,他走向海滩,抬头一看,满天繁星簇拥着一个很大很圆的月亮。因为有月光,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孤独的跟在他的身旁,提醒他自己的孤独。这时,一只海鸟从远处黑暗的海面上飞来,飞过林伽奇的头顶,孤独的向更远的黑暗远方飞去。我不是最孤独的。黑暗中,他这样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