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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2012年7月28日(1 / 1)

2012年7月28日,星期六,农历六月初十。自从7月24日晚回到阳神市后,我便对南部省国安分局总部及相关高层人员进行了暗中调查,没有重要发现。但在调查中,我隐隐地感觉到,对南部分局感兴趣的绝对不只是我一个。我决定让屠芳带着小泉春山返回阳神市,以小泉春山为诱饵,看看围绕小泉春山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第33章 回省城暗访端倪晚饭后,魅狐把这幢房子钥匙放置的位置交代给屠芳,给她留下一支配有消音筒的贝雷塔M92F和两个弹夹、一柄大韩军刀、5万元现金。魅狐要求屠芳监控着小泉春山,让小泉春山春跟她一起查看笔记本电脑上的视频,逐一记录视频拍摄的地点,逐一登记视频中出现的人物。“这里吃的用的都有,这几天你和小泉春山就在这里养伤,我给你留一部手机,里面已经存了我的电话,还有一辆二手捷达车。”

魅狐很严肃地看着屠芳,“我希望你明白目前形势的严重性,没什么事情不得与小泉春山交谈,不可与任何人联系,我说的是任何人!不能暴露你还活着的信息,否则你一定会有生命危险,明白吗?”

屠芳看着魅狐,神情肃穆地说道:“我明白,我以我的生命和尊严向你承诺,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不会与任何人联系,绝对不暴露自己。”

魅狐神秘地笑着说道:“相信我,明天会更好。今天是24号,估计三四天左右,我会联系你。”

魅狐把一张名为张颖的身份证、驾驶证放进钱包里,手机里插上以“张颖”身份证申请的电话卡,将她所有的武器以及从安全屋取出的所有装备放在路虎后备箱里,开着路虎驶上高速公路向阳神市行去。她必须回阳神市!必须从南部省分局找到线索!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能让她的队员们不明不白地牺牲!阳神市是南部省分局的大本营所在地。虽然魅狐在南部省分局工作了三年,但因为身份的隐秘性和任务的特殊性,以及训练的经常性,很少进入南部省分局总部,因此,她对南部省分局总部的了解并不多。经过近4个小时的长途驾驶,魅狐开着车下了高速,沿迎宾路、重工街到达枫林名城小区。这个居民小区北临温州批发商城,再向北便是阳神市火车站。火车站附近历来是南来北往的人流汇集之地,既便于藏身又便于逃脱。早在魅狐被征召加入南部省分局调查处时,“手术室”要求她独立设置两处安全屋,便于工作。她便在这个小区里以“张颖”的名义买了一套一楼住宅。在装修时,雇用民工挖掘了地下室。因此,这处安全屋只有她自己知道,至今没有启用过。还有一处在阳神市北部城乡交界处的丁香湖附近。魅狐提着大拉杆箱,在101房间门外墙上的“广泽牛奶”送奶箱后取出一枚粘了透明胶带的十字花钥匙,打开房门,将拉杆箱放进室内,锁上门返回车里,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摘下车牌扔进车里才回到房间。自从装修完再也没用过的房间里,目光所及,到处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魅狐顾不得休息,先给吸尘器充电,再到卫生间放水,拿出两块湿抹布将卫生间、厨房擦拭一新。这间房子是45平米的一室一厅小户型住宅。入门是不足3平米的门厅,门厅正前方是客厅。出了门厅左侧是卫生间,客厅右侧是卧室,左侧是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这种格局适合于两个人生活,特别适合中老年人。清理完房间,轻轻卷起覆盖在沙发、家电、床、柜上面的塑料布,整个房间立刻便充满了人气儿。魅狐从拉杆箱里取出一只“蚊子”和操作面板、一柄贝雷塔手枪和消音筒,还有她的“秃鹫”,然后把卧室单人床的床垫掀起来,揭开床板,露出黑洞洞的方型洞口。她打开地下室内的灯,双脚勾着床边,提着拉杆箱放进洞里。魅狐洗了个冷水澡,吃了一桶泡面后,便穿上一套黑色运动衣,系上装着枪支、“蚊子”的腰包,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钥匙便离开住宅。在地下停车场角落里停放着一辆落满灰尘的捷达轿车。捷达、富康、桑塔纳、夏利等是关东三省街头最常见的轿车,这类车型混在车流里便会消失,是从事秘密工作的人的最爱。阳神市大西区有一幢由围墙围挡住的与周边并无二致的不起眼的三层楼,这里便是占地面积近1公顷的南部省国土安全分局总部。这幢楼长约100米,跨度16米。外表看是砖混结构,红砖墙、平顶、铝合金窗。其内部则是钢梁加固的,等同于混凝土框架结构。地下设施考究,设有多个小型格斗、射击、巷战等训练场地和审讯室、心理建设室以及多个用于模拟窃听偷拍训练的住宅模型等。魅狐虽然在南部省分局工作了三四年,却从来没见过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她估计信息中心处于地下且除主管以外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与其他部门产生直接联系。魅狐知道国安南部省分局安保非常严密。周边的三幢楼顶各有一处加盖的阁楼,不分昼夜都有人持械值守,而且每班口令随时更换。分局这幢楼四周2米高的围墙上的碎玻璃之间,不规则的安装着红外感应装置,而楼顶则安装着一台大功率无线信号扫描器和一台“擒雕”无人机探测雷达,探测距离达5公里。但这款雷达对于小于0.01RCS(雷达散射截面积)的低空小目标却无能为力。大西区是老区,随着城市发展,这一区域基本成为老年人集中的区域。午夜时分,绝大多数居民已经进入梦乡。魅狐虽然出入总部次数不多,但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她对这一区域的建筑比较熟悉。她进入一幢废弃的炼钢厂,沿着一条破损到随时就会垮掉的曾经给炼钢炉送煤的传送带向上攀登。这条传送带已经没有了传送装置仅剩U型钢架,对于魅狐的身材来说,这个U型钢架足够隐藏她的身形。这个U型钢架的顶部伸进工厂内部,魅狐一直爬进工厂才停下来。她必须在工厂里施放“蚊子”,否则操作面板的荧光会暴露她的位置。“蚊子”放飞后的结果让她大失所望,总部整幢楼没有一个窗口透出灯光,仿佛这个大楼是一幢烂尾楼或鬼楼。以往魅狐从未半夜进入过总部,甚至她进出总部的次数都不超过10次,并不清楚午夜的总部是一种什么状态。无奈之下,她只好灰溜溜地回到枫林名城小区。此后两天两夜里,魅狐多次化装成中年妇女、青年女工、大学生、不良青年、驼背老头等在总部附近侦察,却一无所获。总部大楼安保严密,虽然并非不可攻破,但魅狐不想冒险。总部人员出入都是乘车,且至少两人同行。隔着车窗,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包括局长李鸿升、其他几位副局长以及调查处几位曾经的熟人,甚至见到了她的心理建设师、行动策划师、后勤保障师。在南部省分局,每一位S级及以上级别调查员,背后都有一个包括法律服务师、心理建设师、情报分析师、行为分析师、行动策划师、后勤保障师等多人组成的专业团队为他们提供服务,而在国外工作的调查员,其背后的团队是专门配备的,其专业性更强。而在国内工作的调查员,其服务团队则是共用的,并非为某个调查员专门配备。这几天的观察,她没有发现行动队员出入,这也印证了屠芳的“行动队员集结待命”的说法。总部高级干部们似乎每个人的脸色都写着“严肃”两个字,每个人似乎都忧心忡忡焦虑不安。她本不想跟踪其中某一位,即便单独与某一位相处,她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和手段来获得信息。她禁不住苦笑,对待敌人,她有一百种办法。而对待同志,她似乎手足无措。她无法把对待敌人的手段用来对待自己的同志和上级,如果做不到杀人灭口,就会暴露自己。当初她在云港市是接受了这两位副局长的命令才接手行动一组的,或许从这两个人身上能够打开突破口,找到相关线索。这几天的跟踪没有任何收获,却让她警觉起来,她总觉得在某个地方还有一双眼睛。她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觉得不自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第34章 查高层荤素不忌两位副局长的住宅都位于省警察厅家属区,虽然戒备较严,但潜入两位领导的家里,安装监听监控设备在技术上并不是多为难的事。只不过她对于如此监听南部省分局高级人员有心理障碍,即使她通过监听监控获得了线索,她也不会使用私下的手段来加以解决,那样并不能为她以及那些牺牲的行动组成员争得一个公道并给予正名。如果排除了这两个人的嫌疑,那么把南部省分局作为突破口是不合适的,她需要重新选择切入的角度和破解的方向。或许是“省警察厅”这个四字招牌过于威严,省警察厅家属区的安保形同虚设,两处出入口的保安即不检查车辆,也不检查行人,似乎仅仅依靠“省警察厅”这四个字就能形成对宵小的威慑。魅狐穿着半袖白衬衫深蓝色长裤黑色半跟皮凉鞋—这是女警务人员的标准休闲装,提着一个旅行手提包,在傍晚下班之前堂而皇之地进入家属区。为潜入两位分局副职领导的住所,魅狐做了充分的准备。在省警察厅家属区两个入口的对面、两幢楼单元门对面、两位领导住宅入户门外楼梯上下缓台等,共安装了8个无线监控器,以便掌握室外情况,及时做出反应。通常的潜入行动,视潜入地点的环境状况通常需要1至4人配合,配备相应的服装车辆等。比如,冒充供电局、自来水公司、电信企业等单位的工作人员,通常需要配备专业的或伪装成专业的车辆、作业工具、工作证明等,甚至需要配备一个接听电话的冒充者以防止对象查询。就算冒充快递员,也得有辆配有货箱的摩托车以及专用服装。若是入户开展业务,室外必须有同伴进行协助,以便影响可能出现的该户居民的邻居及其他突发事件,以掩护入户行为并协助逃离等。而现在的魅狐孤家寡人孤立无援,只能靠技术手段独立来完成潜入任务。魅狐打开娄继明住宅房门,将手上的电子侦测仪伸进室内,侦测仪的显示屏上没有变化,她才进入室内,站在门口的塑胶脚垫上。她先换上平底运动鞋,又从包里掏出女用浴帽套在头上,防止头发掉落,将塑料鞋套套在平底运动鞋上,然后戴上手套,这才轻轻踏上地板。娄继明住宅约110平米,三室一厅的格局。房屋装修普通但充满生活情调。客厅和卧室窗台上摆放着君子兰、绿萝、文竹等绿植,栽种在很有艺术气息的仿古陶质花盆里。客厅色彩基调为桔黄色,让人感觉温暖舒畅,边角处的大花盆里栽种着美人蕉、仙人掌。壁挂式液晶电视机下方的矮柜上,摆放着大小不一姿态各异惟妙惟肖的毛茸茸的十二生肖卡通玩偶,数量达20多个,且看成色和形态绝对不是同一厂家同一批次的产品。可以想象得到,应该是女主人按农历每年买一个留作纪念,或者是男主人每年买一个送给女主人,也可能是夫妻二人出于共同的兴趣或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而购买的。主卧室的色彩基调是淡粉色,窗台上有两盆怒放的君子兰,宽阔呈带形的叶片非常肥壮,生长排列十分整齐。叶片是很有光泽的深绿色,叶片顶部较为圆润,大约30多厘米长。花朵是直立向上生长的,为漏斗状,花色为橘黄色和橙红色,令人赏心悦目。宽大的双人床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年夫妻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娄继明英姿勃发,即有青年人的朝气又有成年人的睿智。她身边的女人侧身依偎着娄继明,她长得眉目清秀,透露着纯真和善良。他们或许是年轻时没机会或没条件或没心情拍摄婚纱照,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后才补拍的。许多中年夫妻都是如此,有机会浪漫的时候没条件,有条件浪漫的时候已青春不再。魅狐清楚地记得,父母的卧室里也悬挂着这样一幅婚纱照,照片上父母眼神中洋溢着的幸福、温馨、甜蜜、睿智和深邃,与年轻的新婚夫妻相比,有着更为浓郁的岁月感悟和年轮痕迹。卧室床头的右侧是梳妆台和书架,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及教育类、学前教育类书籍,这也印证了娄继明的夫人是幼儿园园长的传闻。娄继明的书房要简洁严肃一些。靠墙一个书柜,大部分都是可看可不看的书,也有一些公开发行的关于情报工作的书籍。写字台上一排木质书架,摆放着一套二十四史。还有一部台式电脑、一个插着3只碳素签字笔的青花瓷镂空笔筒。魅狐拿起写字台上的一个空白记事本,调整角度后,依稀可见书写的压痕。魅狐仔细辨认,发现“一组”“二组”“三组”“四组”“东海”“卫星”“总部”等字样以及几个“?”

和连接线,还有一个落笔很重毫无理性的大大的“X”,如同气急败坏的老师在差生满是错题的作业本上发泄一般。显然娄继明在思考,开始比较冷静情绪稳定,思考无果后,有些气急败坏。从逻辑上看,娄继明应该是在思考行动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问题的根源是什么。这让魅狐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南部省分局的领导层高度重视行动队的遭遇,即使下班回家了,仍然在追查事情的真相。这也使她认识到,她不是孤军奋战,也更加坚定了弄清事实真相揪出幕后黑手的决心。南部省分局2号是副局长兼信息中心主任娄继明,年轻有为朝气蓬勃,现年42岁,主管行动处和信息中心,并兼任行动处处长和信息中心主任。魅狐原属调查处,与娄继明几乎没有多少接触,刚刚转入行动处,担任行动一组代组长,还没来得及晋见这位顶头上司,这个代组长不仅去掉了“代”字,甚至去掉了“组长”二字。魅狐犹豫了很久,才将一个大容量录音笔打开用细胶带粘在写字台面板的下方。随后仔细清除所有痕迹,取回安置在楼梯缓台的监控器,换了一身衣服和发型来到南部省分局副局长兼调查处长的方明宇家里。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机构,内部保密制度更为严格,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未经授权擅自进行内部调查,何况是国安分局高级领导。因此,局内人只能知道彼此的身份职务,但对其家庭成员等私密信息则几乎毫无了解。但也有一些小道消息流传,如,娄继明的爱人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而方明宇的爱人则是生意人,经营着一家进出口公司。虽然也是110平米的住宅,但方明宇的家庭条件明显比娄继明要富裕得多。看了两个家庭的装修风格、家具品质、服装鞋袜甚至牙膏牙刷品牌后,她确信传言不虚,这里真的是纯生意人的家。方明宇的家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主基调是金色,无论是厨房、卫生间的墙砖、操作台、洁具,还是客厅卧室的家具,都是欧式风格加装金色线条装饰,一派暴发户作风。厨房、卫生间、客厅、卧室的家电追求高端,清一色进口品牌。整个一个万国杂货铺!魅狐撇了撇嘴角。这种暴发户作风肯定不是方明宇的本意,估计方明宇的爱人非常强势,或者说,方明宇极端宠溺着他的爱人。她不由得对方明宇的承受力产生了兴趣:是什么让你能够承受这样一种毫无品位的生活?你在我们这些调查员面前的威严难道在家里就烟消云散了吗?当然,魅狐也想到,或许方明宇自己就喜欢这种格调呢。国安南部省分局副局长兼调查处处长方明宇,是南部省分局的3号人物,51岁的三级警监,主管调查处和装备处、研发中心,并兼任调查处处长,是魅狐的顶头上司。若是问题出在南部省分局,那么方明宇直接领导或介入清除行动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行动队员相当于行动处长的孩子,抛开是否忍心这一无聊且无意义的问题以外,亲自下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无异于自我暴露,没有哪个领导的脑子里会涌进这么多水。而行动处以外的高级别人物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清除行动队员则具备着某种可能性,因此,身为调查处处长的3号的嫌疑要比娄继明更大一些。但行动处几乎所有行动所需要的情报和行动依据都是由调查处提供的,调查处提供假情报或者设置陷阱清除行动队成员,似乎又是极为愚蠢的行径。方明宇器宇轩昂品行正派为人坦诚思维缜密,这是他留给魅狐的非常良好的印象。但所有的这些优点,都可以用道貌岸然善于伪装虚伪深沉深谋远虑深藏不露等词汇来代替。魅狐依然下定决心,将两枚录音笔安放在方明宇书房和客厅隐蔽处。在离开方明宇家之前,习惯性地打开门口的鞋柜,查看了一番他们夫妻的运动鞋、休闲鞋、凉鞋、皮鞋,查看他们的兴趣指向以及鞋底的灰尘、磨损方位和程度等信息。离开方明宇家,魅狐在警察厅家属小区后街一个家庭旅馆里租了间房,闭门不出,绝大多数时间都盯着手里的电脑屏幕,查看监控画面,两天过去却一无所获。第35章 观民事再见黑狼7月28日是星期六,多数公职人员都喜欢在周末出游,到周日的下午通常开始返家,休息一晚,第二天上班。魅狐原本昨天就想将所有的监听监控设备取回,以免放置时间过久,被对方发现。但由于昨天两位领导都与家人在一起,并没有外出,魅狐无奈之下,只能在今天看看情况再定。午休时间过后,魅狐观察到娄继明夫妇、方明宇夫妇先后都离开了家,她便潜入两个领导的家里将设置的所有监控和窃听装置收回。退房后,驾车从大西区经重工北街、重工街南向行驶,经沈东路过新产桥南下,进入阳神市经济开发区。她琢磨着在开发区租一套房子作为临时住所,她的安全屋不能暴露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眼里。在途经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办公楼时,前方主路上出现警察设置的路障,拉着警戒线,多名警察持械值守,车辆禁止通行。警戒线内,很多农民打扮的人坐在管委会办公楼前,多数是老年男女和学龄前儿童。魅狐将车停靠在马路边上的停车位,徒步走向警戒线,向警卫出示了身份证,言明到管委会办事,警卫看了一眼身份证后放行。阳神市经济开发区办公大楼巍峨壮观,主楼和两侧配楼呈“低高低”形势排列,而且两侧配楼的房顶和房檐由黑色琉璃瓦覆盖,远远观之,整栋楼上方如同一顶“乌纱帽”。传闻管委会主任赵立强花高价聘请一位风水先生为地势把脉,建“官帽”型建筑以压制地下之阴气,以保开发区平安昌盛。因此,自从该办公楼建成之后,便被当地居民戏称为“乌纱楼”。魅狐观察着这栋大楼,还真像一顶乌纱帽。要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全国多处出现的“大裤衩”“秋裤”“开瓶器”“靴子楼”等名称,的确体现了群众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管委会办公楼前大理石铺就的巨大的广场上,毫无规律地坐着二百余名中老年农民和几十名无忧无虑满地乱跑的儿童。静坐队伍的最前面,站着四个五、六十岁的老年男子,扯着两条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印着“还我土地还我房屋”“依法维权民生是天”。魅狐走进警戒线后,并没有直接走向办公楼,而是在西配楼入门处停了下来。不久,管委会紧闭的锰钢玻璃大门打开了,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他走下台阶,站在举着横幅的农民前方。这个青年人年约三十,长相英俊硬朗,身材修长,一身黑色西装非常得体。他双腿微分,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话。“乡亲们,我是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主任李斌,受管委会委派来接待各位老乡,大家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李斌的声音深厚洪亮且柔和有力。静坐的队伍里站起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年纪不小,但身材魁梧,腰不躬背不驼。“李主任,你做得了管委会的主吗?”

老人问道。“老人家,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透。你们有什么要求,虽然我解决不了,但我可以向上面汇报。即使管委会主任在这里,也不可能一句话就解决的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说的好听,俺们村的事早就闹上去了,找过乡里的书记、乡长,找过区委书记、区长,村推乡,乡推区,你推我,我推你,看着谁都管,到真招儿了谁都不管事儿。俺们这些农民就该死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今天俺们老的老,小的小,就想听政府给个准信儿,到底能不能解决,再不解决,俺们就到省政府,实在不行,就去京师!”

“老人家,不管找谁,不管到哪儿上访,最根本的是要解决问题。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到你们多少,但我总归得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方便上面研究解决办法,总不能领导问起我来,一问三不知啊。”

魅狐看到李斌态度很好,对这个老人比较尊重。她觉得这个办公室主任稳重大方,说话有条有理,如无意外,前途一片光明。老人接着说道:“我叫王永贵,是大沙河屯从前的村长。大沙河屯整体拆迁,国家的政策咱不能违背。可咱们都是农民,靠地吃饭、靠天吃饭。这次拆迁一亩地补偿2000块,房屋一平米补偿500块。这点钱连吃饭都不够,房子更买不起,让我们这些农民怎么活?“还有啊,村委会没有经过民主议事就与开发商签订了拆迁合同,我们村民都不明就理,村委会就代替我们签了字。咱们上哪儿说理去?”

老人说完,静坐的农民就七嘴八舌地控诉村委会和开发商。“说是安排人进企业,房子都推倒了,连个招工合同都没有。”

“一群黑社会开着推土机上来就推房子推地,不搬家就打,还有没有王法?”

“地里的苞米长势正旺,就这么给推了,那都是粮食啊!”

“十几万斤粮食啊,丧尽天良啊!”

“有12个人被你们打伤了,还住着院呢,必须包赔医疗费!还有6个人失踪了,必须把人找回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众人纷纷诉说遭受的不公待遇。这类事情电视、网络、报纸上并不鲜见。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由于简单粗暴的行政手段导致政府、开发商、拆迁户之间的矛盾频发,从而造成一些社会不稳定。魅狐觉得这种较为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的解决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单独一两个人可以做得到的。魅狐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了现场,看到大街上开过来十几辆面包车。从车上下来四、五十个黑背心黑裤子手臂上纹着黑色狼头纹身的平头青年,手中握着橡胶棍,气势汹汹穿过警戒线直奔广场而来。把守警戒线的警察视而不见,甚至主动挑起警戒线为这群黑衣青年提供方便。这群黑衣青年进入广场不由分说挥起橡胶棍劈头盖脸打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农民,一部分黑衣青年冲向那些孩子,把乱踢乱蹬哇哇哭闹的孩子抓住夹在腋下返回面包车。这群人一来,场面顿时乱了,农民们呼天抢地,呼喊着“放下孩子”“把孩子还给我”“你们凭什么打人”“我也不活了,你打死我吧”……冲向面包车。黑衣青年挥动橡胶棍阻拦着这些农民,几辆面包车呼啸而去。李斌冲进场内,大喊着,“你们是什么人,住手!”

但没有人搭理他,仿佛他并不存在,挥舞的棍棒也有意避开他。这群黑衣青年把孩子抢走后,其中一人对农民们喊道,“想要孩子,就乖乖回家等着,继续在这儿闹,就把这些孩子都卖掉!”

说完,一群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在场的警察没有一个出来阻拦,任由这些黑衣青年施暴。一名警察对旁边的农民说道:“赶紧回去商量商量怎么把孩子弄回来吧,别在这儿闹了,你们斗不过他们。”

愤怒、无奈、憋屈……情绪复杂的农夫农妇七嘴八舌嚷嚷了好一阵,才三三两两相携离去。办公大楼里出来七八名保洁人员,开始清扫广场上的垃圾。魅狐猜测,这些黑衣人并不会对这些孩子如何,即便是黑社会的,做事应该有个讲究。但如果这些农民不屈服,这些孩子将成为对付农民的筹码。那些棍棒避开李斌,也并非是李斌与其有何勾结,只因为李斌是政府工作人员。魅狐走到那名检查过她的身份证,又给黑衣青年提起警戒线的警察身边问道:“那些黑衣年轻人是什么人哪,这么猛,连你们警察都不敢惹。”

“你是不知道吧,他们是无忧安保公司和清平世界拆迁公司的。”

警察说答道。“既然是公司应该是正规企业呀,怎么能这么干呢?”

魅狐傻乎乎地问道。“他们哪,现在这事还算是好的呢。”

警察说完便开始撤除警戒带,不再搭理魅狐。魅狐突然对这两家公司来了兴趣:这是黑恶势力啊!我喜欢!你们欺负老百姓,我就欺负你们!你们搜刮百姓的财富,我就让你们分文不剩!本小姐心头火旺着呢,要是不找点事儿消消火,本小姐恐怕得疯了。魅狐笑眯眯地走上前,帮助这名警察回收警戒线。“大哥,这两家公司是谁开的呀?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名警察停下手里的动作,警觉地扭头四下看了看,才对魅狐说道:“你个年轻姑娘,涉世不深,劝你别乱打听。”

“大哥,人家就是一时好奇嘛,你看人家像惹事的人吗?”

魅狐拿出一幅邻家小妹的作派。“像!”

这名警察小小地幽默了一下,然后四下看看,才说道:“我可跟你说,无忧安保公司、清平世界拆迁公司就是以前的黑狼帮,现在洗白了,但主要成员还是原来的班底。这两家企业,还有‘美丽家园城市服务公司’都隶属于‘都市鸟城市投资服务股份有限公司’。这‘都市鸟’的背景深不可测,是南部省大亨许天华旗下的产业。不光是你呀,就连你的家人朋友,遇到他们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算一时吃点亏,也比送了命要划算。清平世界拆迁公司更不好惹,阳神市大大小小的房地产拆迁项目,离了他们根本搞不定。很多根子不硬的地产公司得花大价钱请他们,要不然别说拆迁了,你一锹土都动不了。”

“还有那个叫什么城市服务公司的又是什么?”

魅狐虽然在阳神市也待了几年,还真就没听说过这家企业。“这家企业刚成立好像还不到两个月,据说负责市容市貌的清理,比如说小广告、乱摆摊等,干了原来城管干的活儿,冬天的主要街道的清雪,也归他们管,听说阳神市好几个区都跟这家公司签了合同,合同金额小一个亿哪。”

警察不无羡慕地介绍道。“这么厉害呀,那我也不打听了。”

魅狐拍着胸脯露出怕怕的表情,告别这名警察,干脆忘了自己说过要进管委会办事的话,开着车回到她的安全屋。魅狐回放了安装在娄继明和方明宇家中的录音笔,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两人在家里没有与家人交流过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接听的电话中,也没有任何与南部省分局行动队有关联的信息或暗示性信息。应该说,从南部省分局高级领导身上打开突破口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不仅没让她感觉失望,相反却让魅狐感到欣慰并暗自庆幸,她更愿意相信南部省分局是一个纯洁的战斗集体。于是,魅狐把目光转向小泉春山,让伤愈的屠芳带着小泉春山化装来到阳神市,她要把小泉春山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公共视线中,让他成为一个焦点、一个标靶、一个诱饵,她希望能从小泉春山身上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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