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儿月其实这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她感受到了李然手心滞留在她脸颊上的余温,又感受到其热泪滴在她手背之上,再听了他的话,心中不免是一阵感动。
她也不希望李然太过于担心,所以故作了嘤咛一声,假装是转醒过来,并是睁开了眼睛。 李然见状,不由大喜,轻声唤道: “月!你醒了?感觉如何?”宫儿月有气无力的回道: “我……我没事,只是感觉伤口有些疼……” 李然破涕为笑: “好!能觉得疼那便是最好!你先休息下,我这就出去吩咐下面熬药!”
李然一个猛起,但脚下竟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宫儿月看到,不由得一笑,却又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然走出房门,看到孙武和范鞅正在外面待着。 孙武赶紧是迎上前来,而李然则是先让范蠡吩咐下人赶紧煎药。 随后李然才是转过身来,向孙武询问道: “长卿,齐国退兵了吧?”
孙武躬身回道: “阳虎去得一封休战表恭的书简之后,国夏便是选择退兵了……” 李然闻言,不由点头,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退兵了就好,退兵了就好啊!总算是不虚此行。哎……只是让月姑娘受罪了!亏得月姑娘舍命相救,若非是她,恐怕我李然这一条命就已经交代在那了。”
孙武却是极为谨慎的问道: “究竟是何人所为?先生调查清楚了吗?”
李然摇头道: “这些人自称‘要为先主报仇’,想来多半是暗行众的人吧!极有可能便是季孙意如的余孽……待仲尼得空,且让他再调查一番吧!”
孙武看了一眼宫儿月所在的房间,不禁又犹豫道: “先生,也许我现在说得这些实属不该。但是……有关月姑娘的身世,还是请先生小心为好!”
李然有些讶然的看着孙武: “她此番乃是以命相救,长卿,你这……未免也太过了些!”
孙武说道: “武所担心的,并非是她会害先生,也不怀疑她救先生的真心。只是……越国近期活动频繁,而刚巧又是月姑娘出现在此,令人不得不将此二者联想起来。武以为,终究还是需得有备无患才是!”
李然强做一声苦笑,并是叹息言道: “长卿……你我亲如手足兄弟,为兄知长卿你心思缜密,遇事谨慎。但至于月姑娘之事,正如此前我们所讨论过的,长卿所说的那种情况可谓是几无可能!长卿还是莫要太过于捕风捉影为好。”
孙武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说道: “是……” 李然知道孙武一切也都是为了他考虑,也不愿看到他过于尴尬,于是又拍了拍孙武的肩。 “长卿的心意为兄是极为清楚的,为兄也甚是感激。这一晃,都二十年了……为兄与长卿的关系,又岂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呢?”
孙武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并是拱手言道: “呵呵,先生言重了。当年,先生不以孙武身份卑下而重用孙武,这才成就了孙武今日的名望。孙武无时不感念先生的大恩,孙武能够追随先生,此生无憾!”
李然又拍了拍孙武的肩,并是与他言道: “嗯……长卿这些时日也是受累了,且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我这边自是无碍了!”
孙武闻言,便是辞别告退。而李然则是立刻来到了熬药的院落。 看到范蠡此刻正在和下人们一通忙碌着,于是让范蠡赶紧去照看丽光,这边的事便由他亲自来做。 不一会儿,李然便是端着一碗汤药回到了宫儿月身边,随手还带了几块蜜饵。 李然用汤勺喂宫儿月喝药,宫儿月喝了一口,眉头不由一皱: “好苦!”
李然见宫儿月的颦眉之间,活脱脱的就是祭乐那般,心中也是一酸,强笑道: “良药苦口嘛,若是苦了……就吃口蜜饵吧!”
宫儿月重伤之余,本就吃不下东西。如今这药又确实太苦,待是喂第三口的时候,宫儿月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竟是直接吐了李然一身。 李然一时间不由一阵恍惚! 仿佛他又回到了当年喂祭乐喝药的情景。那时候祭乐因为病重,也是时常如现在这般一阵阵的作呕。 宫儿月见状,顿感愧疚,想要起身尝试替李然擦拭。 “啊!先生……先生莫怪……我不是故意的……” 李然回过神来,这才站了起来,笑道: “呵呵,无碍无碍,你莫要起身!我自己收拾一番便是!”
待李然是收拾一番之后,又坐回到了宫儿月的身边,并是柔声道: “这些药若是实是喝不下,便等下一顿再缓一些也行。”
宫儿月点了点头,她的伤势虽重,但终究非致命伤,待其伤势稳定下来之后,痊愈便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这药早一刻晚一刻,倒也确是无关紧要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然自己也不知为何,他时不时便会忍不住来看望宫儿月。 渐渐的,宫儿月可以下地行走了,于是范蠡便是带着丽光也时常过来问候。毕竟,丽光早已经把她给当成了二娘了。 而宫儿月,看着他们父女两个,时常就这样伴着自己,其内心深处,也是不由泛起了一丝异样来。 …… 而就在宫儿月调理养伤的这段时日内,孔丘作为中都宰,则是立马对李然遇袭的事件展开了调查。 确认这些刺客尚在鲁国境内,很快便是抓获了几人。 也果不出李然之所料,这些人其实就是季孙意如的残余。 只因季氏受了阳虎的打压,很多人都已经逃往了别处。而这些人则是继续留在暗处,寻机刺杀阳虎。 但奈何阳虎一直是深居简出,要不就是率众行事,极少有机会单独外出。所以,他们也根本是没有任何机会可言。 于是乎,他们便将这一股脑的怨气,转投向了李然。 这些人当年都是季孙意如培养的死士。而之后被阳虎所逐后,这些人的营生也就此没了保障,便只能是干起了各种无本的勾当。 正巧前些日子,碰到李然落单。所以,这些人就把对于“阳虎”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李然的身上。 而如果不是宫儿月在那拼死抵抗,外加褚荡得以及时杀回,其后果还当真是不堪设想。 班师回朝后的阳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是不禁勃然大怒。 这些人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可以说也同样是极为危险的。所以,当即下达命令是于全国范围内展开大肆搜捕,务必是要将这批人是给一网打尽。 而不管外面如何纷扰,李然府上却依旧是如同往日一般的宁静。 这天,宫儿月起床尝试自己慢行,正好在走廊处是遇到了褚荡,褚荡看到宫儿月如此模样,便是快步赶到她的身旁。 “哎呀,月姑娘你怎能一人独自在这里行走?万一给摔了可怎么使得?对了……先生呢?他怎么没与你在一起?”
宫儿月笑道: “我又不是残了不能走,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么?是我自己想要出来走走的,这几天在屋子里待的都要发霉了!”
褚荡嘿嘿傻笑。 “这倒也是。对了,月姑娘,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
宫儿月摇头道: “你个呆子,竟是这般轻易就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亏得本姑娘神通广大,要不然我和先生都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哪还有功夫跟你说笑呢?”
褚荡叹道: “是是是!可都是靠得月姑娘!嘿嘿,对了,月姑娘有没有觉得……先生待你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宫儿月一脸茫然道: “嗯?什么意思?”
“先生之前看到你,顶多也就是远远的看看,然后就会自顾自的离开。”
“但是,这些时日,对姑娘的照顾,那可是无微不至啊!”
宫儿月听到这些话,不由脸色微微一红,抿了一下嘴唇,却也没有再与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