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子围心里很是清楚,今晚赵武亲自来访,营救叔孙豹。与他说了这么一大番话,看上去好像还是为了他们楚国的利益着想,可实际上?营救叔孙豹对他晋国岂不是更有利些?
而今晚之事也是多有蹊跷之处,俨然更像是一个局,令他们是深陷其中。 对于这些,他们又岂能是一丁点感觉也无?所以,伍举此时躬身回道: “举以为,先有不明身份之人袭击营地,后有乐王鲋,李然等人突然出现在关押叔孙豹之营帐。再有方才赵武亲自来访,若举所料不差,今晚之事,该当是李然与赵武等人早就商议好了的!”“刚才李然所言,想必令尹也明白,他虽话里话外皆是为我楚国考虑,然则实际上,却仍是为了救叔孙豹而已。”
“待得叔孙豹返回鲁国,莒国这等小国日后对我楚的盟主之位,必是不再信任。而此番受了晋国恩惠的鲁国,也会更加与晋国保持一致,乃至是阻我楚国北向争霸之路!”
“其狼子野心,可谓是昭然若揭,令尹不可不防啊!”
刚才,伍举之所以没把这些话当着赵武和李然的面说出来,那是因为以赵武的老道和李然的博闻广见,一旦他当着面说了这些话,那必然会遭此二人的严厉驳斥。 届时,他这一番言论,非但质疑赵武和李然不成,反倒还会被这两人再泼一身的脏水。 再者,天下大局,变幻无常,伍举所言也仅仅是一种猜测,也并不能当作实据。 所以这些话,他也只能是私底下说给王子围来听。 而王子围当然也明白,毕竟他可还没傻到会当真完全相信赵武与李然乃是为楚国的切身利益着想。 基于面子而说出来的客套之辞,听了也就听了,若是当真,只怕会贻笑大方。 “这个李然有勇有谋,见识广博,雄于诡辩,巧舌如簧。且其人又智计无双,若让他继续站在晋国这一边,日后恐成我雄楚之大敌啊……” 最后,伍举还特地单独把李然拿出来强调了一遍。 楚国历代君王向来以北进中原,饮马黄河为平生之夙愿,而挡在楚国北进道路上的第一个国家便是郑国。 现在李然身在郑国,又与晋国如此亲近,那日后楚国想要北进,其中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 王子围听罢,思索一阵,而后亦是点头言道: “嗯,伍卿且替本令尹安排下去,明日本令尹要亲自去拜会李然。”
事实上,早在王子围第一次遇到李然,在郑国城外的祭氏庄园内,他便已有了要招揽李然的意思。 只不过,那时候他是有着更为重要的任务,而且,那时候也确实没把李然太当一回事。所以,也就错过了。 现如今,会盟也已经结束,返回楚国之事也无需太过着急。所以,招揽李然之事自然要提上日程。 伍举也深知李然此人才智过人,若是能就此为楚国所用,那显然是最好不过。 当然,“得不到,便毁掉”其实也是一个办法。只不过,那就属于后话了。 于是,伍举旋即是奉令而去,既是招揽李然,那礼数自是不可少的。 王子围待伍举走后,这才将目光又投向了郑国的营地。 “李然……好一个李然……想不到当真竟是一语成谶……” 天下英雄,唯子明与围尔。 这句话原本只是王子围的恭维,或者说是恐吓之辞。 然而,现在看来,这句话好似就要成真了。 …… 虢,郑国驻地。 李然与叔孙豹一齐返回后,罕虎见到他二人也甚是惊讶,他没想到,李然居然当真把叔孙豹给救了出来! 一番见礼后,三人各自落座。罕虎当即开口问道: “今夜之事,可有被王子围看出什么端倪?”
他所问的,自然是李然夜袭楚营之事。 他担心,这件事一旦被王子围发现了端倪,那么楚国兵锋只怕明日便会直指郑邑。所以,身为当国的他自然是极为紧张的。 李然拱手回道: “回当国,今晚之事虽多有波折,但好在赵中军及时出手相助,实属万幸。”
“并且,然也早已是安排得当,绝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原来,由孙武所率领的一众侍卫,在完事之后,便已经先行一步逃出了虢地,并四散后各自返回了郑国。这其实也是李然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为的就是不让王子围查清他们的来历。 “嗯,如此便好,我郑国乃为楚国北进之要地,当此时刻,万不能给他留下把柄。”
罕虎一心所系的,始终是郑国的安危,这自是无需多言的。 一旁的叔孙豹,闻声亦是急忙拜谢: “豹此番承蒙子皮与子明相救,此番恩义,豹没齿难忘!”
“日后但有需要,豹与叔孙一族,必当竭力相帮!”
这两句话,其实他都是说给李然听的。 只不过,碍于罕虎也在场,自然也要将他一起带上。 “叔孙大夫何出此言,而今你我鲁郑两邦,本就是同气连枝。救你便是救我,助鲁便是助郑,又何须得如此大礼?”
罕虎亲自上前,一把将叔孙豹给扶了起来,言语之间,也尽是恭敬之意。 毕竟他们如今都是亲晋的姬姓之邦,说是一家,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时,李然又转头看着叔孙豹问道: “季氏歹毒,此番陷害大夫,险些害得大夫是要客居楚国。却不知,大夫可想到了什么对应之法?”
他将叔孙豹带来郑国驻地,为的便是商议这件事。 毕竟,若是在鲁国驻地,他无法确定其中究竟会不会混有季氏的耳目。 所以,此时在郑营内说得这些,便可相对周全一些。 “子明的意思是?……” 叔孙豹当然是有一些想法,但他还是想先听听李然的意见。 “然以为,季氏祸国,如此手足相残,日后必不得善终!”
“而此番大夫返回后,或可先下手为强!”
是时候动一动季氏了。 这一来是为了敲山震虎,看一看季氏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势力。 二来,也是为了再试探试探那个远在鲁国的竖牛。 只不过,关于这第二个目的,他自然不能告诉叔孙豹的。 叔孙豹闻声,又不禁是皱眉道: “话虽如此,但若是强行动手,只怕……” 他担心的乃是季氏一旦发起狠来,那鲁国此番内伤可就太严重了。 毕竟季氏树大根深,一旦要悉数清理,鲁国势必会伤筋动骨。 “无妨,大夫回国后,可先一路诈病,并命人快马加鞭,将此间之事回禀鲁侯。鲁侯定会一路派人前来慰问,此时,大夫便可将此事公之于众。并且,于曲阜郊外故意停驻,只说自己乃有罪之身,无颜面对鲁侯。如此,鲁国上下便皆会怨季氏而亲叔孙氏。届时,鲁侯便可顺水推舟,重裁季氏!”
李然献出一计,可助叔孙豹回到鲁国后再反打一耙,同样将季氏也给拖下水来。 李然的计划很是周全,但也并未打算就此一鼓作气搞垮季氏。因为,那样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不报此仇,却又让他如何能忍? 罕虎与叔孙豹听得此计,也都是不住的点头,显然对李然的这一招很是赞同。 “另外,大夫可还得多多注意潜伏在曲阜的齐人。尤其是齐国的商人!”
“从他们身上,大夫或许可以再找到些蛛丝马迹。然以为,这些人既是躲在季氏的背后,那定然是没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