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厢房的李然,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忙碌一整日,此时此刻的李然也已是颇为疲困的了。再加上这幽香扑鼻,不知不觉,这困意顿是涌了上来。
李然只当是自己一来酒意未散,二来或许是太过疲倦了,于是他急忙来到榻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衣服一解,只简单覆了层被褥便是昏睡了过去…… 很快,他便进入了睡梦之中。 在梦中,他似乎是见到了祭乐,他梦见他二人是回到了鲁国郊野嬉戏,一会又梦见了在祭氏别院内的你侬我侬,一会又梦见了他们新婚燕尔时,曾说过的那些个体己的话来……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梦见了祭乐,这一夜李然睡得是格外的香甜。不但是令李然得以缓释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而且也让他是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的,在梦中忘却了现实中的一切烦恼。 “乐儿……” 漫漫长夜,便在一个长长的梦境中度过了。 …… 翌日,待得李然逐渐醒来,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眼皮。但是,下一刻,当他一个侧卧,竟是有一股幽幽的芝兰香气扑来时,他突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梦境与现实的差别他还是能分辨清楚的,当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榻上有人时,他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剧了。 于是,他急忙掀开自己的被褥,霎时间,灿烂的春光在他的眼帘之中满溢。而且,还不止一个女人,如今他这榻上,竟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名曼妙的女子! 李然一阵羞愧惶恐之情,顿时是溢于言表。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然当然知道自己是被下套了,他所怨的,乃是自己怎么会这般的“不小心”呢? 但事到如今,李然也自知已是闯下大祸了。所以是全然慌了神,不知所措,却也只能是一阵大呼小叫起来! 一阵慌乱,他吓得慌不忙迭的是赶紧逃离了厢房,甚至连自己的衣衫都没能穿戴好。 好巧不巧,正要出门时竟是撞到了前来请他前去大殿的侍卫。 也是在侍卫的提醒下,李然这才是稍稍整顿了下衣冠。 待他一路趋步行走时,一想到自己昨晚上的荒唐,便又顿是令他心虚到不行。 当然,他也十分清楚,这定然是楚王熊围的手笔。 “王八蛋,居然跟我来这招!这摆明了是要败坏我李然的名声啊!可真是够损的!”
李然自是羞愤不已,因为这事他也知道,楚王既是有意为之,那么这一处把柄,定然是会为他所用的。 至于楚王熊围会怎么用呢? 很显然,这把柄实在是再好用不过了。 一来,若以此随意制他李然的罪,他李然能辩解得了吗? 二来,他若将此事传遍天下,那他李然还能为天下诸侯所容吗? 而李然现在又该如何做呢?去训斥楚王一番,说他这一作法太过于下作么? 显然不行,且不说这种事本就是难以启齿的。 而且,他身为郑国的官员,若是因此事而致使郑楚两国关系恶化,尤其是现在郑伯尚且还身在楚国。 万一激怒了楚王,那郑国的君臣上下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所以,当他一番深思过后,待他再度见到楚王时,便只剩了在那一阵的忐忑不安。 “然……昨夜失礼……冒犯了……不过,李然实不知情啊!还请大王恕罪……” 这种事是令他李然最难以忍受的,明明是别人给自己下的套,到头来却还要自己给别人请罪。 这恐怕就是这一时代的特色了吧。 然而,让李然没想到的是,楚王在听完他如此“辩解”,却完全是没当一回事,反而是与他坏坏的笑着问了一句来: “呵呵,腰可还细否?”
听得此言,饶是李然也是不由一怔,心道这楚王还当真是好色成性呐!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个故事,即便是对于后世的华夏之人,也几乎可谓是家喻户晓的。 只不过,令李然没想到的是,楚王熊围一个人好色成性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这当成了他意欲招揽收买天下之士的“绝招”。 当然,也由此可以看得出,在招揽李然这件事上,他楚王熊围也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就连自己最为喜爱的细腰侍妾,他居然都舍得,其决心也可见一斑。 片刻后,李然神色顿变,大惊失色的拜跪在楚王面前。 “然罪该万死!”
既然昨晚侍奉他的,乃是楚王的侍妾。那也就说,他李然昨晚乃是睡了楚王的女人。 这么荒唐而又疯狂的事情,放平日里,纵是给李然十个胆子,他也绝对做不出来啊!更何况,李然毕竟是更偏于“现代传统”的男子。 如今干得这种事,委实是把他给吓得不轻。 然而,楚王却好似仍然是没当作一回事,只是一把将李然给扶了起来。 “来,不说了,寡人且再带你去个好玩的去处!”
面对神秘莫测的楚王,李然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心道这王八蛋如今葫芦里到底又在卖什么药? 但毕竟此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是随着楚王一道去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章华台北面山麓的一片草场之上,只见这片草场,虽是在山麓上修建的,却已是极为平整的了,就连一应的草皮也都被悉心呵护得极好。而四周又围着一圈木制栅栏,栅栏外同时又立着许多持戟的侍卫。 而后,李然目光一闪,忽的看到了草地上居然有着数个小洞,而且在洞口,还立着一面象征着楚国的牙旗。 他霎时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楚王依葫芦画瓢,所建造的高尔夫球场啊! “寡人还记得第一次与先生相遇时,便是在先生的庄园内学了那‘高什么球’的。寡人至今都是难以忘怀啊。”
“如今这一片草场,便是寡人按照当时记忆所复建的,不知可有缺漏?”
楚王双手叉腰,环视着整个球场,而后甚是得意的与李然问道。 李然看着如此径直的高尔夫球场,顿时一阵无语。心道你这都跟未来的高尔夫球场有得一比了,却还能有什么缺漏? 而且,从未听说过能够有人在山麓之上修建高尔夫球场的,毕竟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而你这一顿骚操作,可也算得是古今第一人了。 “大王可真是有心了,能于此间建得这等规模的球场,可真是令人叹服啊。”
李然一顿彩虹马屁拍着,楚王熊围听着也是颇为受用,因此亦是不禁回道: “呵呵,先生不必过谦。若非当初是受了先生启蒙,寡人又何以能够晓得,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玩物?”
“来,闲话不多说,陪寡人打上几洞。”
随着楚王的话音落下,当即有侍卫给两人递上一套球杆,以及他所命人特制的高尔夫球。 这一套球杆仍然是实木所制,在重量上只比李然当初所制造的球杆要略重了一些。所以,倒也是更添了几分手感来。 而当李然接过小球时,他更是为之大吃一惊。 因为这球,跟未来的高尔夫球都已是极为相似了,且无论是其弹性还是质感。 “这……” 他当初都只能用实木来勉强制造高尔夫球,而楚王居然能够造出与未来的高尔夫球如此高仿的球来,这叫李然如何能不感到震惊? “呵呵,寡人曾听先生说起,这球最好乃是用树胶制成的,于是寡人便命人让那些百濮小国只进贡了一些树胶来,得以制成此球,如何?先生以为,这球还算过得去吧?”
—— 第221章登佣的条件 李然万万没想到,这楚王居然会在章华台的北麓,这种崎岖不平的山丘之上,建造了一个高尔夫球场,而且还造出了那种与未来高尔夫小球质感极为相似的球来。 这种排面,却是一时让李然有了些许的感动,当即是奉命,陪着楚王是打了十几洞。 而楚王在高尔夫球上的天赋,也再一次是得到了体现。 之前在郑邑城外的祭氏庄园,李然还能跟他有来有回的打上几杆,甚至还能凭借着许久以前的手感是占得一些小优势。可是现在?他却基本上只有被碾压的份了。 这可绝不是李然有意放水,实则是楚王这高尔夫球的技术确实是今非昔比了。 楚王如今在打高尔夫球上的造诣,可谓是恐怖,饶是李然也不得不汗颜。 但这世上却又哪里真有什么“天赋异禀”呢?所谓的“天赋”,虽能将一门技艺快速的使人掌握其要领,但是归根究底,却还是脱不开勤学苦练的。 楚王熊围之所以能够技术如此的精湛,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打得多了。 而至于楚王熊围为何会“打得多”呢?这个恐怕便只有楚王自己才知道了。 “大王球技高超,下臣已实不能及了!”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而李然此时也着实是有些羞愧。 想他一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居然在自己最拿手的高尔夫球上,输给了一个古人!这身为未来人的脸面都算是让他给丢尽了。 “呵呵,寡人可都听说了,先生这些时日都是忙于郑国的政事,又何来的时间消遣?这球技有所生疏也是难免之事啊。”
打完了球,楚王又领着李然是来到了球场边上的庭院内歇息,而此时,却又立刻有侍人是端上了雨露花茶。 李然一看,亦是心知肚明的。 只不过,虽说他都知道,这些都是楚王对他的邀买手段,但是却也不知为何?他这心中却也难掩一丝激动来。 也难怪后世的楚国人屈原,会时常将“淑女”比作是像他自己一样的“良臣”。现在看来,君王追求良臣,这些个作派,还真是像极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般的。 而且,这种心境,这种意境,也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呵呵,先生请品。这可也都是跟先生学的。只不过,我楚国的花茶与郑国的相比,风味还是略有不同的,虽是少了分清雅,却是多了几分浑厚之感呐。”
话说楚王第一次喝到花茶,乃是在祭氏庄园内。所以,待他回国之后,他便立刻是安排了下去,而在经过了几十种花草的比对,以及十余种工艺的遴选,最终才得了眼前的这一盏花茶来。 李然举盏小酌,只觉花香扑鼻,甘醇浓烈,唇齿满溢,隐隐间还有一股清凉。 在这南方炎热的季节里,如此一杯花茶,当真可谓沁人心脾,饶是李然也不得不为之暗叹。 而在此间休憩一阵,两人这才是回到了章华台。 站在高耸入云的章华台上,只见楚王望着辽阔的北方,身影一时变得格外高大。 也就是在这里,他向李然正式提出了登佣的请求。 “中原诸国如何,想必先生比寡人更清楚,昏庸之君,庸碌之臣,数国勾连,终究是难成大器!”
“寡人如今即位,楚国正需要像先生这般的大才,若先生愿为我楚国效力,寡人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必是不在话下!”
“而届时,先生也必定能够得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登佣,也就是让别的国家的人才给自己效力。 楚王招揽李然之心也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此番正式提出来,也就算是彻底把话说明了。 他楚王的志向绝不止于南方这一片,他希望能够得到李然的辅佐。 而李然听罢,心中却是一时喟然。 他虽是知道楚王熊围已算得是给足了诚意,但是他李然毕竟也有他李然的难处。于是,他只得是躬身婉拒道: “大王厚爱,下臣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是下臣之家眷皆在郑邑,实在有心无力,还请大王见谅。”
这话李然也不是头一回说了,然而这一次,楚王好似是早就料到了李然会如此回答,脸上不禁扬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只听他放眼望着远处,并是叹息一口,并缓缓道: “先生重家业胜过前程,寡人亦是早有听闻。郑邑城中其实也有不少楚人的耳目,先生应该亦是知晓的。”
“不过话可又说回来,郑邑距离楚国又能有多远呢?”
这话说完,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饶是李然也不由心神一震。 因为他知道,楚王这句话,其实是暗藏着杀机的。 何谓郑邑距离楚国又能有多远? 其言下之意,不就是要北伐郑国之意? 你李然不是因为家眷在郑国,所以不肯为我效力么? 好嘛,那若是本王灭了郑国,让郑国归附于我楚国,这样一来,你的家眷不就等于是在楚国了么? 到时候,你李然还能有什么借口不为我效力呢? 换句话说,楚王此言的潜台词便是:要么你李然跟着寡人一起搞事业,要么我就先把郑国给打下来,然后再让你跟着我继续干事业,你自己看着办吧。 楚强如斯,天下诸国又谁能与之相比? 李然知道,楚王熊围说得这句话,可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毕竟,如今的楚国是又出了一代雄主,而眼前的这一任楚王,其野心只怕是比其先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若要说这世上谁还能阻止得了楚国北上的呢?要说有,那便也唯有晋国了。 但如今晋国自己内部是个什么状况,他李然难道还不清楚? 赵武羸弱,韩起又不堪大用,晋国内部六卿又是各自为政。且不说万一郑国有难,这样的晋国到底会不会派兵来增援郑国?就算是真的派兵前来,到底能不能与如今的楚国一较高下呢?皆是犹未可知啊! 所以,即便是李然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由一个“咯噔”。 简而言之,楚国现在的确是有这样的实力! 而且,新即位的楚王也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干! 当李然一想到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劝谏楚王放弃北进之策的么?此时的他心中亦不由得是矛盾重重。 所以,无奈之下,他便只能是选择妥协了。 毕竟楚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若是再拒绝,便真有可能会给郑国上下带来无妄之灾了。 不过,虽是如此,但他李然也绝不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任人拿捏的。 “大王既是话已至此,下臣又如何再敢回拒?”
“不过,要下臣为大王效力,也并非不可,只不过下臣却有两个条件。若大王能应允,下臣便愿为大王效命。”
楚王一听,顿是眼前一亮,立刻是转身回来,甚是惊喜的问道: “哦?不知却是何事?只要是寡人力所能及的,先生但讲无妨!”
紧接着,李然便又是拱手屈身,正色言道: “其一,便是我李然只能替大王谋划三件事,待三件事情完成,便会自行离开。”
一直给楚国打工那是不可能的,他李然终究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还有自己的羁绊。 所以,待得三件事给办完,他李然便会离开楚国,这是一定的。 楚王一听这话,浓眉顿时微微皱起。 他所想得到的,乃是李然的全部,而绝不是李然仅仅只能替他谋划三件事。 可又难得一见的是,如今的李然总算是松口了。所以,他如果现在驳了李然,这种机会只怕也会稍纵即逝。 所以,楚王熊围只得是颇为勉强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大王莫急,下臣却还有另一个条件。”
你以为只答应你帮你出谋划策三件事就完了嘛?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三件事,却还必须要满足另一个条件! 楚王此时只得是再度耐着性子,并示意李然是继续。而李然见状,这才拱手回道: “这条件便是,无论大王要做什么,下臣所献之策,都不得是针对姬姓之邦。”
阻止楚国的北进,乃是李然此番前来楚国的首要目的。 而“不得针对姬姓之邦”,这说白了也就是不能针对郑国,实际上也就等于是变相的阻止了楚国的北进。 “此二者,却不知大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