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们在后山歇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席家已经让人给他们送来了早饭,是皮薄馅多的肉包子,还有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这席夫人还真是会来事,好吃好喝伺候着咱们,让咱们都不得不好好给她办事了。”
陶辉笑呵呵地感慨:“这席家做生意的规模越来越大,大河村人对席家也推崇备至,昨日听闻瓦窑上干活的工人每日能有五十文钱的收入,让我都心动不已。”
他们这群官差,虽然在县衙干活,却不是官,每个月的月银也有八百来文,虽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但基本生活开销是可以满足的。家里人也为他们能在府衙做官差而感到自豪,但如今跟席家瓦窑上的工人一比,月收入竟然还少了一半,真是让人憋屈又羡慕。洪涛将最后一口小米粥喝完,抬头望着一脸感慨的陶辉,淡声说:“你若是心动便留下,我们会如实向县令大人禀告。”
陶辉乐呵呵地摆手:“我也就说说而已,哪里能真的留下?咱们在县衙待了这么多年,月银好不容易才涨起来一些,我若是不干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在县衙干活,虽然月银不算多,但办案拿的好处却不少,只要不是太过分,县令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很识趣,拿了好处,便真心实意为县令大人办事,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县令大人便会被查办。如今他们就算有了别的心思,也得掂量掂量着能不能在县令大人的手下全身而退。官差们吃饱喝足便去追查药材丢失一事。池溪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之后便拿起账本看了起来,田翠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走进她的屋子,低声提醒:“小溪,你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先歇一会儿。你有孕在身,看书看多了对眼睛不好,且喝碗甜汤暖暖身子。”
现在已是初春,天气回暖,但早晨还是有些凉的,池溪抬眸望向神色担忧的田翠荷,将账本放下了:“好,刚好我也算完了,辛苦娘了。”
“不辛苦。”
田翠荷摇头笑了笑,抬眸望着神色柔和的池溪,越发觉得儿子不在的这段时间池溪成长了不少,她不仅能独当一面,还能将家里所有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池溪把甜汤喝完以后,浑身暖暖的,她转眸望向田翠荷,刚要开口说话,桂花嫂就咋咋呼呼地跑来:“翠荷婶,小溪,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汪家小儿子死了,刚刚被官差老爷们从河里捞上来,初步判断是前天夜里没的。”
“什么?”
池溪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拧着眉头询问:“你说的汪家小儿子可是汪晓浩?”
汪晓浩可是游兰妹的儿子,就算游兰妹对那个儿子失望透顶,到底是她亲生的,池溪看到游兰妹偷偷地去看那个孩子,还给他带吃的。“可不就是嘛?也不知道咋回事,汪家不是最宝贝这个儿子了吗?这么大的孩子死了都没听见动静,还是官差老爷今日发现才知道的。”
桂花嫂也是做了奶奶的人,对小孩子有天然的喜爱,她唉声叹气道:“这真是造孽,汪家坏事做尽,报应也该报应到刘翠梅的身上,怎么就让才几岁的孩子遭了殃!”
池溪现在怀着孩子,是不想去潮湿路滑的河边的,但汪晓浩是游兰妹的儿子,就算那孩子曾经口不择言让人生气,也只是不懂事被教坏了。“兰妹,兰妹别哭!你先赶紧去看看咋回事再说。”
赵娟急切的声音传来,池溪抬眸望去就见伤心得路都走不稳的游兰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外闯。“我们也去看看吧!”
池溪扭头望向田翠荷,拧着眉头说:“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亡,而汪家如此宠溺这个孩子,也不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这里面只怕是另有隐情。”
田翠荷拧着眉头说:“小溪,外面还有露水,河埂上泥土湿滑,现在出事了人多,你要是过去摔倒了可怎么办才好?你在家里等着,我去看一眼,是个什么情况回来给你说便是了。”
池溪摇头:“没事,我会小心的,咱们一起去吧!”
田翠荷还是不放心,欲言又止地盯着池溪,桂花嫂急忙上前扶住池溪:“婶娘,你别担心,我扶好小溪,不让她摔倒。”
田翠荷这才犹犹豫豫道:“如果人多,就不要挤进去,万事小心,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要紧。”
“好,我知道的。”
她们一行人赶到河边的时候,汪晓浩小小的身体已经被冰凉的河水泡得皮肤皱巴,浑身青紫,游兰妹抱着已经失去性命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洪涛做了初步判断,这个孩子并不是溺水身亡,而是窒息而亡,然后丢弃在河里的。游兰妹受不住打击地痛哭:“是谁!究竟是谁杀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他偿命!我要让他偿命!”
洪涛也没想到原本只是追查一个药材盗窃案,却牵连出了人命,他拧着眉头说:“这些事都跟汪家有关,汪家绝对有问题,你们谁清楚汪家的人际关系,且一一说来。”
村子就这么大点,谁家跟谁家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何况还有曾是汪家人的游兰妹。也就半刻钟的时间,洪涛便将汪家的关系网摸清楚了,他侧头吩咐陶辉带两个人去挨家挨户调查汪家人的踪迹。他一扭头正好望见池溪站在人群外,他越过众人走过去,拧着眉头郑重道:“席夫人,现在这件事牵扯出了命案,我必须回县衙向县令大人禀告,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真相。”
“好,有劳了。”
池溪点头,洪涛等人很快就走了,村里人围着游兰妹安慰,但游兰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抱着儿子痛哭。池溪体会过丧子之痛,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没用,但她还是走过去安慰了一句:“兰妹,孩子已经没了,你节哀顺变。咱们现在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便是找出凶手,为孩子讨回公道。”
“找出凶手,讨回公道?”
游兰妹泪眼婆娑地望着池溪,咬着牙恶狠狠地点头:“没错!一定要找到凶手,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我一定要让杀害我儿子的人偿命!”
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安葬,因为官差们还要查案,游兰妹伤心欲绝不能主事,池溪便让村里人在大树下给孩子设了个灵堂,托人从镇上买了口小孩子用的白棺材。游兰妹望着棺材里的儿子,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无数次后悔当初一时意气没跟汪家抢夺儿子。她以为汪家如此宠爱孩子,一定会好好将孩子抚养成人,没成想才几个月,孩子就失去了性命。“兰妹,别哭了,孩子都没了,就算你哭死了也不顶用。你还年轻,以后重新找个男人再生吧!”
村里人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劝她,游兰妹充耳未闻,只一个劲地哭。田翠荷担心池溪过了寒气伤了身体,好几次劝池溪回家,池溪都没回。她费劲蹲下,拍了拍游兰妹的肩膀,低声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一切已成事实,无法改变。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把孩子的身后事处理好,让他下辈子能有个好去处。”
小灵说这孩子虽然死了,但因为是横死,便成了孤魂野鬼,鬼差并没有前来把他送去地府投胎。必须得请人将他送走,否则他就会一直留在阳间,直到魂魄消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池溪是看不见魂魄的,但听小灵的意思,汪晓浩的魂魄从未离开过。她想了想,询问小灵:“小灵,你能跟鬼差联络,是否也能问一问汪晓浩是谁害了他?”
小灵愣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池溪,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这小孩还只是魂魄,没有法术,我看得到他,他看不到我,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但他听不见我的,我也没办法问他啊!”
且横死的小孩,一般并不会在短时间内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就在方才,它还看到那小屁孩的鬼魂指着游兰妹叽叽歪歪地痛骂她有好吃的不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