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材料,虽然最近在闹饥荒,但洛阳是陪都,只要想找,肯定是能买到的,”跨过门槛的萧平揉了揉肩膀,感觉自己的关节有些错位,“其余的材料也很简单,成本实在低到令人发指。”
“公子!”
听到柴门打开的声音,许清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屋檐下,只是看到萧平身后跟着的几个大汉后,她有些害怕地停下了脚步。
萧平招了招手:“已经没事了,给你带了饭,不是有柴火么?先热一热。”许清揉着衣角,有些担心:“公子,你脸上的伤...” 萧平看了领头的汉子一眼:“未请教?”
汉子皱了皱眉:“俺叫魏老三。”
“就是他打的,不过也是好事,用他们江湖中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不打不相识?”
萧平把袋子递了过去,“有没有出去乱跑?”
“公子去了书院奴...我就一直在洒扫,去过一趟酒楼,想看看还能不能捡张桌子回来,被管事的赶开了。”
“家具总是要换的,到时候说不定住的地方也要换一换,没必要折腾,”萧平看了看院子,“你居然还拔了杂草...洗漱之后好好休息就行了,看你脸多脏。”
许清眨了眨大眼睛,总感觉公子和早上出去时有些不一样。 看着主仆两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交谈,一旁收债的汉子们表情越来越怪异,魏老三有些烦躁:“说正事。”
“不是已经说完了?买来材料,我教会你们怎么做,然后沿街叫卖就行了,”萧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记得去东城,听说那地方人傻钱多...你们谁会正骨?能不能帮我一把?”
魏老三在院子中站定,气极反笑:“等等。”
“怎么?”
“先不说你这厮到底是不是满口胡话,想拿这法子躲债,”魏老三死死地看着萧平,“俺的人要掏钱去买东西,还要去沿街叫卖,你不还赌债,还想要分钱?”
“对,而且利润我还要分两成。”
魏老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是在开玩笑?”
“很可惜并不是,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在你手里,这法子没用,你可以一刀砍死我,”萧平拍了拍身上的儒袍,“所以我猜你关注的重点在利润这一块,是不是觉得我只说了几句话就要分钱,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魏老三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说吧,”萧平叹了口气,“这是个很轻松的活,轻松到甚至都不用付出什么,大片的市场等着开拓,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想法比体力劳动更重要,只要一半,还是因为你们现在算是我的债主,怕你们这帮糙汉子跟我翻脸,而且我还没有任何本钱,不然我还挺想当个资本家来着。”
“你怎么知道俺们不会翻脸?”
萧平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你会明白的,因为市场总会饱和,挣过了第一笔,你就不想再停下来,而那时候,你就需要另一条路子。”
他的食指轻轻点了点鬓角:“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 重新回到书院,倒是成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除了身上带的伤还有就是萧平身后跟着的大汉,那高大魁梧得像是魔神的身材在书院这种地步实在很引人注目。 看着前方一袭黑色儒衫,压根没打算跑而是真准备去上课的萧平背影,魏老三眼里有些恍惚,刚才发生在那座小院里的事情,实在是他这两年收债生涯里从未发生过的奇事。 想到萧平之前的侃侃而谈,还有和之前几次被堵到后截然不同的表现,看起来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管怎样他还是照着萧平的话去做了...虽然萧平一直以来都是有名的败家子,烂赌鬼,但不可否认,刚才他说的那些,确实让魏老三的心头狠狠悸动了一下。 是啊,自从当兵回来,就一直在泥巴里厮混,靠着给赌坊收债,在码头扛包过日子,已经近三十了,连个婆姨都没有,偶尔半夜睡觉还会做从军厮杀的噩梦,这辈子难道真就烂在洛阳城南,厮混度日,然后某天横死街头? 他目送萧平走入学舍,满眼都是不清不楚的情绪。 “先生好!”
整齐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衣裳破旧出身贫苦的孩子朝着那个落魄儒生行礼,而那个儒生也一扫之前市侩的商人模样,变得温和而又认真。 “讲故事之前,要先复习一下上午的内容,”萧平示意他们坐下,“少时学经义,多半只能记住内容,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一直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好,求学之前,要先学会怎么做人。”
他挑中了很有小大人模样的小姑娘:“二...丫,你来背一遍。”
“是,先生,”小姑娘扎着冲天辫,努力让自己严肃一些,“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圣人是在说,几个人走在一起,其中肯定有值得学习的人,选择他们的优点来学习,如果看到自己也有和他们一样的缺点,要及时改正。”
“很好,”萧平欣慰点头,“人生在世,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儒家经义讲到深处,告诉我们的是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但要论到做人,还是这《论语》最为绝妙。”
让小姑娘坐下,又随机抽查了几个学生,确定他们都记下了这些话和道理,好些熊孩子已经开始有些急不可耐,萧平看在眼里,便轻轻放下戒尺,孩子们意识到先生是要讲故事了,一双双干净的眼睛里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来。 “上堂课的时候,讲到了孙猴子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了五行山底,由此过了五百年,在一个叫做大唐的国度,一个僧人,也准备好了动身去西天取经...” 窗外的魏老三挑了挑眉头,看向了那个讲故事的落魄儒生。 他没进过书院,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也知道,书院的先生...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温和,随性,并不刻板严肃,甚至还愿意主动讲故事给孩子们听,而且教的那些道理,听起来浅显直白,但作为在底层厮混多年的人,想到深处,却会因为这浅显的道理心生感触。 而且这故事确实很有意思,不仅是熊孩子们听得入神,大气也不敢喘,连他这么个二十好几的汉子,也被勾起了兴趣。 只是这样的读书人,怎么会沦落成个烂赌鬼? 那个“大唐”又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