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这起义军居然还搞过思想建设,钱都不收?”
陈平郁闷的挠了挠头,转向一边的巴尔思:“再看看你们,他娘的直接上手抢,堂堂官兵居然还没有起义军军纪好,你说这事上哪儿说理去。”
巴尔思高大的身材在一堆暂时被看管起来的难民中很是显眼,他压低声音瓮声瓮气:“你怎么知道我带着银子?”
“一个大老爷们换个衣服还要进帐子,你以为你是谁?黄花闺女?”
陈平动了动脚,“再说了,你丫是不是傻,带银子就带银子你带着铜钱做什么,走起路来哐当响。”
巴尔思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想到今天先是莫名其妙给汉人打下手进定远这个鬼地方,然后存了半年的老婆本又莫名其妙的没了,他就一阵窝火,可正如陈平所说,他元人的身份实在太敏感,要是闹起来,说不定陈平都没事他就得先被这些起义军给剥了皮。 他只能凑近了些:“那银子怎么办?他们不收也没说要还...” “你这脾气怎么跟我家那个一样,什么时候了还想银子呢?”
陈平双手插袖蹲着跟个老农似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货色...”
“他们不还怎么还把我们抓起来了?”“说是要充公,还说我们居心叵测,试图蒙混进城,再加上你这张脸,怀疑我们是元军奸细,要押进大狱等待问审。”
巴尔思一听就急了,这不是样样都说对了? 他推了一把陈平:“还不想办法?怎么刚进城就...” “闭嘴。”
陈平眼疾嘴快打断了他的话,往一旁示意了一下。
灯火通明的城门口,除了排着队有序进城的百姓难民,就是两侧持矛警戒的义军士卒,在角落里,就是他们这一小片出了问题需要暂时看押起来的人,而在陈平和巴尔思身边,还躺了个穿着义军服饰的身影。 眼见没人注意这边,陈平伸出手捅了捅那个身影:“嘿,老兄,还活着没。”那道身影动了动,能看出努力想爬起来,但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起身,他的声音倒是很平静:“劳驾,扶一下。”
陈平伸手把他扯了起来,定睛一看,有些脸熟,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刚才小城门上露脸的义军守城士卒吗,而且看装扮,好像还不是普通大头兵。 他重新露到火光下的脸上布满了伤痕,陈平有些好奇,正打算开口问问,就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义军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马六甲,早说了你是自讨苦吃还不信,现在如何?参军大人可是说了,对父老乡亲动刀惹了众怒,可没人能保下你,被押进大狱好好反省反省,那些个挨了刀子的百姓,明儿可就要去找你了。”
被称为马六甲的年轻人沉默片刻,才勉强抬头道:“在下只负责城门守卫,但求尽职,不问其他。”
“好一个尽职,以为说些好话现在就能免去活罪?放心,没人愿意听这些。”
义军士卒走近几步,弯腰俯身:“悄悄告诉你,我早就想你去死了,只可惜参军大人说要把你交给那些百姓,要不然今儿在城门就能看见你马六甲给那些难民活活打死,可惜啊可惜...猜猜下一个队正是谁?”
答案很显而易见。 义军士卒志得意满的直起身子,看向一旁的几个大头兵:“把他们押去大狱,看仔细些!”
...... “尽忠职守也要被罚,兄弟你有点倒霉啊。”
被推进牢房的陈平揉了揉手腕,看向旁边牢房的马六甲。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下马六甲脸上的伤痕:“百姓打的?”“是。”
“那个胖胖的参军下的令?没道理啊,奉令守城,他居然敢把你交给那些百姓,就不怕其他士卒寒了心?”
马六甲没说话,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撕开身上带血的衣服包裹伤口。 甲胄已经没了,武器也被没收,代表身份的队正军服倒是还在,质量还很好一时半会儿撕不开,马六甲想了想,干脆把头上的红巾取了下来死死的缠在了手臂上。 那里有一条醒目的刀伤,是那个老父死了的年轻人抢过刀砍的。 眼见煽风点火不成功,陈平叹了口气:“不过说实在的,在那种关头,敢下令砍人关门,你胆子倒是很大。”
马六甲抬起目光:“你们是谁,犯了什么事?”
“啥也没犯,只是因为城里不认识人,想给那搜身盘问的士卒塞点钱,就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了,”陈平踹了躺在茅草上的巴尔思一脚:“躺过去些,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知道孝顺?”
“你...!”
巴尔思挨了一脚起身就想发火,可看见陈平挑了挑眉头,他还是忍了走到角落里坐着不说话。
马六甲若有所思:“钱是不是被没收充公了?”“怎么,这是你们义军的光荣传统?”
“那事情不大,应该只是手底下士卒自作主张,”马六甲诚恳的解释道,“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事情,当兵的不敢收钱,就先把人抓了再把钱充公,事后装进自己的腰包...我管过很多次,可这样的风气管不过来,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在牢里呆两天,等到元军不围城了,很快就能出去。”
陈平和巴尔思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头。 原本以为是莫名其妙的祸事,现在看来却只是单纯的倒霉?那身份应该是不会暴露了,不过要是再等几天,外面的元军怕是都要忍不住攻城了,他和巴尔思怎么给年轻人一个交代? 如果马六甲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是没危险了,但外面的小侍女... 陈平摇了摇头:“出门也没看看黄历,这几天怎么这么倒霉?又是牢房又是茅草屋...没完了?进个城都能被关起来,真他娘的没天理。”
巴尔思瓮声瓮气:“谁让你把钱拿出来的?”
“我这不是想着起义军的军纪肯定要比元军好吗?财不露白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但花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要排队?”
陈平叹了口气,“反正你那些老婆本藏着也过不了搜身,问话的都这样,你以为搜身的会好到哪儿去?保不下来的,别他娘的埋怨了。”
他感慨道:“本来以为起义军和元军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实在没想到...” “天下乌鸦都他妈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