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乱世,人命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一边用钥匙打开对面牢房的牢门,看着那些犯人畏畏缩缩的缩到墙角,陈平一边走向下一个牢房,一边淡淡的想。 大概是不值钱的,因为换了其他世道,哪怕是封建王朝也有健全的法制了,人要是剥夺了其他人活着的权力,多半是个浪迹天涯隐姓埋名或者偿命的下场。 法制这东西,归根结底是构成稳定社会的基石,每个人都怕死,每个人都不想自己死的像只鸡,尤其是有钱有权的人,日子过得好了,总不想某一天莫名其妙的被泥腿子拿一条贱命给换了,所以推行法制,定罪执刑,是每个朝代开国时候最重视的事情之一。 但看看现在这种乱世,杀了人会不会被朝廷抓捕定罪还是一回事,外面的土匪叛军乃至好勇斗狠的游侠,哪个不能要人命? 最离谱的是元军才是最祸害汉人百姓的,定远城外那么多被征召的民夫,城门口拥堵的难民,真正让他们落到这种结局的,居然不是起义军而是官兵,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早在四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陈平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个乱世,没有谁是不能死的,也不能用后世那套人人平等生命权最高的标准来衡量现在这个时代。 他自己也杀过人,但让他感到可怕的是自己现在对于死人是真的很麻木了。 巴尔思当着他的面杀了个汉人,他居然连想要责问一声的心思都没有。 不知道是他主动适应了这个时代,还是被迫被这个时代改变了,更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一扇扇牢门被打开,之前对着那个官员求饶怒骂着的一个个百姓脸上表情都很精彩,不少穷凶极恶之徒看着打开的牢门跃跃欲试,只是在过道中高大的巴尔思威慑下暂时没有动作。 更多的则是麻木的看着,麻木的等着,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好像陈平并没有打开那扇囚禁他们自由的门。 等到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它的归宿,陈平走到过道中间,将钥匙扔到地上,平静说道:“你们自由了。”“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能不能逃出去,得看你们自己有多想活下去,也不要跟着,我会给你们自由,但我也不确定自己忌不忌惮于杀人来保全我自己的自由。”
他走到巴尔思身边:“让你把他扛起来。”
巴尔思扫了一眼牢房里的马六甲:“为什么?”
“他对计划有用,”陈平的声音有些冷,“我们能不能逃过搜捕,他能派上用场。”
巴尔思难得的有些诚恳:“带上他,跑不远。”
陈平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和我家小侍女一样,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我只解释这一次。”
“带上他,对之后的计划有用,定远城破,你不会白跑这一趟,就算我是个汉人,事后得不到什么东西,你至少可以再爬得高点。”
巴尔思挠了挠头:“当真?”
陈平感叹了一句:“别老是装傻,这招顶多用一次,再之后就不灵了。”
...... 匆匆赶到定远下辖牢狱的官员脸色铁青,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克制住自己一巴掌呼到老狱卒脸上的冲动,官员提醒自己现在是当官了可不比以前当文书,他咬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老狱卒战战兢兢:“牢里的犯人...都跑了。”
“跑了?”
官员差点气笑了,“定远就这么大,能跑到哪儿去?抓回来了没有?”
“县衙外面就是西城,难民实在太多,那些犯人像老鼠一样钻进巷弄里,咱们实在是没人去抓...” “人呢?县衙的人呢?!”
“都死了,”老狱卒已经快哭了,“大人,全死光了!十几个狱卒,还有外面驻防的士兵,都给抹了脖子!”
官员的身上突然起了阵寒意,他平静了些:“带我去看看。”
穿过县衙,走过巷弄,到了牢房跟前,官员蹲下身查看了几个士卒脖子上的伤口,脸色有些难看,等到再进去牢房看见一扇扇洞开的大门还有被扔进去已经断了气的狱卒后,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水。 他看向老狱卒:“你为什么没死?”
“小的出去如厕...” 官员皱了皱眉头:“普通的犯人,不会逃出来还有闲心杀了人丢进去,把犯人的卷宗拿过来。”
翻看了一下卷宗,官员的视线很快定格在了几个名字上。 “豪绅,农夫,贩夫走卒...应该都没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之前一直好好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才进来这几个人捣鬼!”
他把卷宗拍到桌子上,咬牙切齿:“马,六,甲!”
...... 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了口黑锅的马六甲正躺在一所破烂民居里,咳嗽不停。 等到缓过了气,他看向坐在窗边的陈平,皱眉询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只要看过刚才这两人利落的逃狱,鼓动其他犯人一起袭击狱卒士卒,条理清晰的逃到了西城的破烂巷弄躲过第一拨缉查,就不可能再把眼前的陈平和巴尔思当成普通的老百姓。 陈平头都没抬:“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救了你命的好人。”
“好人会对狱卒下这样的狠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杀的狱卒有多少?”
陈平抬眼看向正在抠脚的巴尔思:“那你就得问问他了,不过我估计他一个元人杀汉人狱卒应该是没什么罪恶感。”
“元人?!”
马六甲挺起身子,满脸警惕:“你们真的是元军的奸细?”
“别告诉我起义军都准备把你拿来祭天平民怨了你还要替他们操心这操心那,”陈平笑了笑,“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命在我手里,还不说声谢谢?”
马六甲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了些,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就躺倒下去,苦笑了一声:“也是。”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