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服怨气重。 但现在杀了人,怨怒纾解,没了威胁。 “你们怎么做的?”
衍岚收回目光。 “那个叫尹廷纶的男学生很聪明,让我们在戏服表演时从它们袖子里找赏钱。”
冯选明继续:“票友都会扔赏钱给戏曲表演者,说不定那就是要用的纸钱。”
【不过这群衣服很有可能会攻击我们,我身体比较灵活,我来找,你们帮我拦着它们。】 尹廷纶撑起胆子,眼睑还泛着红: 【虽然我怕蛇,胆子小,但我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这些衣服果然用袖子勒人,跟吊死鬼似的。”
冯选明苦笑了声,“然后我们废了好大的劲才从它们手里拿到纸钱——中间有次樊明虎慢了几步,尹廷纶差点丧命,是我去救的。”
衍岚想了想,才对上脸:樊明虎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肾虚的黄毛。 手表百达翡丽,是个富二代。 【你是故意的!你想要杀我!】尹廷纶捂着剧痛的嗓子怒道。 樊明虎心虚地吼回去:【我只是慢了一步,谁叫你这么弱鸡!不知道多撑会儿吗?!】 “然后呢?”
“然后我们拿到了两张画着黑龙的纸钱,薄薄的,跟肉皮一样——就是台上这两张。”
冯选明抹了把脸,疲惫道: “其实是三张,只不过樊明虎藏起了一张,还被尹廷纶发现了。尹廷纶和他起了争执,被樊明虎推倒在地。”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学生,活着有什么价值?社会这个机器不需要你们那么多螺丝钉!】 樊明虎握紧手里的三张纸钱,嗤笑一声: 【还有你个送外卖的,两个穷酸鬼,呸!以后都是给我们搬砖打工!】 他斜了眼地上的尹廷纶和旁边的外卖员: 【不如等我出去给你们安排块好墓地,你们这种人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块好墓地吧哈哈哈哈……】 尹廷纶愤怒到双手颤抖,突然扑向樊明虎,扯到“纸钱”丢给冯选明。 然后他咬紧牙,绝望地,几乎是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扯下了樊明虎的蛇环,愤恨地低吼: 【生死面前,你以为你比谁高一等?!】 “尹廷纶毁了樊明虎的蛇环,被判定直接杀人,紧接着他的蛇环也爆炸了。 “我就,我就不明白了……” 冯选明看向衍岚,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咬唇却忍不住哽咽,泪水打在满是粗茧冻疮的手上: “你说现在这人……怎么连生死权利都想分个三六九等?”
衍岚沉默。 [……想起我爸了各位,没文化没本事没退休金,一辈子忙忙碌碌地活到死] [咱也不懂为什么,就是看他这张被风吹到皱巴巴的脸,突然有种被人掐脖子的窒息和难受,妈的,想哭,艹!] [我都买不起市里那墓地,怕还没睡够就二十年产权到期被人挖出来丢了哈哈哈] [指定打赏乐园币×6] [不是我泼冷水啊各位,如果活不了,打赏再多也没有用] [是啊,下一站可就是水族博物馆了,那里才是正经的乐园三大怪谈之一] “你刚刚说,”衍岚顿了顿,“尹廷纶毁了樊明虎的蛇环?”
“是。”
冯选明抹了把眼泪,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衍岚静了两秒,抽出最后一张湿巾递给哭泣的中年人,声音低而平和: “擦一下血,尽快往博物馆走。”
她说完就要离开,余光忽然瞥到什么。 在戏台边际,有一片很淡的浅绿色花瓣。 …… 方术看衍岚撩开帘子出来,给了个疑问的眼神。 “不劝劝吗?”
“怎么,我长得很像成功学大师?”
衍岚斜他一眼,“曾经有人没有生活的希望,我‘啪’地就是一个亿,他现在出人头地?”
方术:“……” “别开玩笑了。”
衍岚哂笑,向西走进玻璃廊:“再说我一个穷鬼,这一个亿是银行抢劫,还是阴间商行借贷?”
“可是,”方术迈步跟上,犹豫一瞬,“要不我……” “要不你去给人家灌锅鸡汤?”
衍岚无奈打断,“你见过油锅里的活鱼吗?”
“什么?”
方术微愣。 “掉进热油里的鱼,怎么挣扎翻滚都逃不开一个遍体鳞伤,万千劝慰也抵不过‘鱼’在濒死时沉默呆滞的目光。”
衍岚继续向前走,声音缓而平静,通透到凉薄: “道可道,非常道。有些道理只能自己品,说出来就变味了。”
毕竟世道如此。 趋炎附势的众生态,物欲横流的精神丧,就算是修身养性、避世善身如她也差点被几两碎银压弯脊梁,失了潇洒自如。 方术默然。 “拿着纸钱。”
衍岚突然抬手向后一抛,把包着肉纸钱的湿巾丢给方术: “现在只差檀香,也就是法事记录上的龙心骨香。”
她顿了下,尾调拖得有点懒散:“你看过法事记录了?”
“看了。”
方术收敛情绪点头,把东西揣兜里,“听着和那条捕捉的大鱼有关,不过水族博物馆……” 衍岚静静听着,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身旁玻璃,突然凝滞: 远处的水库里亮起光,水草般缠绕着密密麻麻的…… 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