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中女……”
衍岚看向她裸露的内脏,“西南秘术。”她早就听说西南有一种秘术,能够把人养在器物里。 面前的鼎中女应该是剥离的不得其法,只能用额外的蛊虫维持生命。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来呢?”
那少女张嘴,话里带笑,蛊虫却从口中簌簌坠落。 “在那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萨岁要吃灵物纯净时期的肉啊,”少女娇俏,“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吃肉?”
衍岚眉心一跳。
“是啊!不吃肉怎么能修行呢? “吃肉,有什么比人更灵的生物?有什么比孩子更纯净的存在?当然没有了!”鼎中女咯咯笑道,声音像是银铃般清脆: “而且这个世界本来就在吃人!不是人吃人,就是兽吃人,这个大村子也在吃人啊!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而且我幸运啊!我是被神吃掉的!被神啊!我是被选中成为侗花神女,才这么幸运要被神吃掉的,咯咯咯……” “侗花神女?”
衍岚想起在旅馆中的禁忌,“侗花神女不嫁人?”
“侗花神女当然不嫁人,我们是被选中来侍奉神的啊!我就是来侍奉神的!我嫁给了神啊!”
那少女大笑起来,状似癫疯,她没有手脚,蛊虫还在大口吸食血肉。 她就这么颤抖着身体,像是把这辈子的欢喜和苦难都笑了出来,抖了一地残缺。 “长老说,母亲说,父亲说,哥哥说,邻居的大娘叔叔们也说,他们都说这是福气啊!他们说这是我的福分啊! “我五岁被选中,他们把我锁在山洞里,说我不能再接触外界,因为我许了给神。 “他们砍下我的腿,我的手,我的肉皮! “他们把我弄的七零八碎,把我关在了这个鬼地方,他们说这就是和神洞房。 “要我听话懂事,要我安分守己,日日夜夜用蛊虫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然后献给我们伟大的萨岁神咯咯咯……” 她疯了一样的晃动,精神癫疯,魔怔般不住喃喃:“是喜事啊,这是喜事啊……” 衍岚伸手,掐住鼎中女纤细的脖颈,闭了闭眼:“慈悲。”
说罢用力,直接掐断了她的脖颈。 “咔——” 骨头因为长久的折磨过于脆弱,连带着头颅也砸下来,滚了两圈后砸到青鼎里。 那少女还在惘然地张着嘴,空洞的眼里是向往和喜悦,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 口型像是“喜事”的结尾,又像是“苦”字的伊始。 “这……”荼郁张张嘴,哑然地听完一切,灰眸里流露出不忍和哀伤。 衍岚合上那鼎中女的眼睛,从水中淌出,抖了抖鞋子里的水,“我们去古井洛水那。”
荼郁默默点头。 “哦,对了。”
衍岚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荼郁的脑袋,安慰似的笑道,“走之前留点东西在这,想问你借一样道具。”
荼郁没有拍掉她的手,只是绕开脑袋瞧她,闷闷不乐:“什么?”
衍岚无声说了两个字,看荼郁眼睛亮了下。 …… “虽然没靠近,但我看见那青鼎里面全都是内脏腐肉,不可能是一个人的。”
荼驭随着衍岚迈上岩三座的泉眼。 “这鼎中女只能坚持一年,”衍岚看向荼驭,“每年都会换一次。”
每年…… “既然是嫁给神,村民也都知道侗花神女,那侗花村不可能小办。”
宣明锋搭话,“很可能是萨岁祭上。”
“和萨岁祭有关,但不在萨岁祭上。”
宣明锋顿了顿,皱紧眉头:“你是说……白事宴?”
“这事今晚再说。”
衍岚驻步,示意前方,“我们到了,古井洛水。”
古井洛水说是井,其实是天然形成的水潭口,望不见底,泛着暗绿色。 最边际的潭口掩盖在石板之下,水流从石板的夹缝中流出,只需要轻轻敲击石板,水位上升的季节泉水喷涌的高度都能达到三米。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宣明锋绕着潭口的石板看了一圈,停在最靠潭口,有着明显击打痕迹的地方。 “献鱼求安到河边,岩三座上神明现,铜锣伏地打三锤……我手头也没有铜锣,更没有锤头,要去村子里拿点工具吗?”
“用这个,”衍岚把骨斧取出抛给他,“反过来用,不就是变相的锤头吗?铜锣没有,你先锤完。”
宣明锋应声捶打潭口岩石,三声后水流涌出,一花一草在湍急的水流中不断生长,仅仅几个呼吸就已经成型。 衍岚弯身观察。 一花没有叶子,只有银白花瓣。 另一株草恰恰相反,通体深黑润泽,纹路清晰。 “这就是他们求的花草?”
荼驭蹲下打量。
“嗯。”衍岚把花草拔下递给荼驭,自己摸了把潭口的活水。
冰凉刺骨。 衍岚掐算凶吉,“我下去一趟。”宣明锋愕然:“你要下去?”
“你在想什么!”
荼驭吃惊,“这水潭一看就深不见底,你连潜水装备都没有,这下去不就是找死吗?”
“死不了,我也没说要到达潭底,”衍岚把外套丢给荼驭,语气平静,“下面有东西,我必须去看看。”
没等荼驭二人再说话,衍岚吸了口气憋住,潜入水中。 她能感到四肢被冻僵,但依旧顺着石壁下滑,直到摸到空隙。 嶙峋曲折的内壁中,有一处隐秘的,向侧内延伸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