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海站离开,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下来,初秋的凉意也渐浓起来。 方才出门时,苏卿便是穿的有些单薄,她把手抄到口袋里站在一楼的走廊里等着去机要室办事的苏河题。 阵阵的夹带着细雨的风吹进了走廊里,落在了苏卿的脸庞和衣衫上,她缩了缩身子,这时只感到了一阵暖意自肩头袭来。 她回头看去,是苏河题把外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头。 苏卿一愣,遂而微笑着说道:“谢谢,我都没注意你已经过来了。”
苏河题柔声说道:“不必客气,我见你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便没有打扰你。”
苏卿笑了笑说道:“天渐凉,你且先回去罢。”
苏河题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苏卿点点头说道:“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回去。”
苏河题顿了顿接着说道:“好,你可以告诉我你去哪里,晚些我去接你。”
苏卿微笑着拍了拍的他肩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在家里等我,今晚我们吃鱼,好吗?”
苏河题霎时灿然的说道:“好,我现在去买鱼,不,我去钓鱼怎么样,那样的新鲜。”
苏卿哭笑不得的说道:“不,不必,买的就很新鲜。”
苏河题点了点头,向车上跑去,他拉下车窗说道:“记得早点回来,等你吃饭。”
苏卿温柔的笑着,摇了摇手说道:“好,开车注意些安全。”
苏河题的车开走了,苏卿的笑容很快便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下,她自然知道一切都瞒不住苏河题,而苏河题也明白苏卿想要做什么。 他们不点破对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可是苏卿不知道的是苏河题的私心只有她,而她的私心却很多。 苏卿穿过车水马龙的两条街以后走进了一个巷子中,这里于这座繁华摩登的华海市中唯一一处特别的存在。 巷子外的人称这巷子叫做筒巷子,因为这里的人们都住在像是竹筒一样狭长的破旧楼里。 苏卿抬头看去,平日里晾晒衣物的竹竿楼挨着楼搭着,缠绕在一起的电线挡住了很大的视野,横穿在两栋旧楼之间的过道,堆放着很多箩筐和杂物,没有人理会显得孤零零的。 路边卖茶水的老头躺在椅子里,眯着眼睛打盹,手里抱着一个收音机跟着里面咿咿呀呀的戏曲哼唱着。 苏卿最喜欢这种烟火气息,曾经每当她完成任务后,都会来到这里找那个老朋友聊一聊。 她又向巷子的深处走了一会,片刻后便是来到了一处小院门口,门是开着的,只见一个穿着深棕色衬衣和黑色裤子的男人正在收拾着放在院里木架子上的药材筐子。 苏卿笑着喊道:“裴老板!”
他是裴流令,也是裴氏财团的总经理。 就见裴流令转过身来,捧着手里的药材筐子,向苏卿微笑着打招呼道:“阿卿,你来了。”
苏卿轻盈的笑着走进院子里,她说道:“裴老板,我真羡慕你这些药材。”
裴流令一边把药材筐子搬到堂屋内,一边无奈的笑道:“你这话说的好没意思。”
苏卿两三步跨到堂屋雨搭下站着,帮忙接着药材筐子说道:“没意思吗,我却觉得有意思的很,但凡你把一半心思放在,” 裴流令把药材筐子放在她的手中拦住话说道:“阿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进屋坐着吧。”
“等我把药材收拾好,咱们就准备吃饭。”
苏卿顿了顿,说道:“倒是,我来这里找你是为了饶你一口吃的,你明知我是为何而来。”
说罢,她气呼呼的把药材筐子砰的一声摞在裴流令抱着的药材筐子上,转身向堂屋里走去,一屁股坐在了藤椅里别着头看起了面前茶几上的一本书。 裴流令站在院子里,细密的小雨如织,他定在那里深深的看着苏卿,心中仿佛有一个皮球,越来越大,压的他难受。 他把最后两个药材筐子搬进堂屋里以后,便又转身去往了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拿起铲子将埋在属下的一个陶罐抱了出来。 “这是旧年间的雨水,我一直攒着,统共就吃过一回,你今日来这是第二回。”
裴流令边向堂屋里走,边对苏卿说道。 这座宅子之前的主人是一个女诗人,她为了寻找爱人不惜放弃了安定的生而活远赴重洋,后来裴流令将这里买了下来。 他的朋友总是笑话他,这么一个窄门小户的小院子,哪里配的上他那大财团总经理的身份。 可是,在裴流令看来,他们这些红尘俗人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即便一个人飞蛾扑火般的付出,也是好的,只要那人值得爱。 苏卿半倚靠在藤椅里,嘴角带着一丝丝微笑的看着手中的书,她身侧的嫩黄色的窗帘,随着风飘着,珠帘子相互碰撞的声音轻巧细腻。 她没有抬头,轻声说道:“我来这是第二回,岂不是荣幸,裴老板必要给我泡些好茶,才算是对得起这难得的一次。”
裴流令将陶罐子擦拭干净后,放在了藤椅前的桌案上说道:“那苏大小姐说吧要喝什么茶?”
苏卿这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道:“银针。”
裴流令柔声笑道:“哈哈,还是你会喝。”
苏卿又埋起头来,笑眯眯的玩笑道:“呵呵,我再会喝,也不如你裴老板懂得生活。”
“这么年纪轻轻的就避世不出,让我这老人家情何以堪啊。”
霎时一阵风起,窗外的微风细雨从挂在窗框上的珠帘里吹进来了一些,丝丝落落在了苏卿的手背上。 裴流令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总是拿我打趣,说些有的没的。”
苏卿合上手中的书本,抬起头轻轻吸了一口气,那随风而来冰凉的泥土味道浸入肺腑,清新的很。 她看向裴流令,略是悲伤的说道:“世道如此,让你我都无心眷恋,可是有些事终归是要有人去做。”
裴流令没有接着说话,他坐在了另一张藤椅里,将陶罐子的封揭开,准备泡茶。 苏卿对于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愧疚,其实她也知道裴流令心怀天下却不能有所做出的原因,是因为他这尴尬的身份。 他的确是裴氏财团的大老板、总经理,然而这又能怎样?也正是他这个身份,才让他此生都在自我矛盾和怀疑中。 让他求而不得,得而失去,去儿再无心眷恋,或是说再不敢去触碰。 苏卿刚要说什么,却见到裴流令从面前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套青白色的茶具,那是他无论去到何处都会带着的茶具。 他说道:“不必道歉,我们之间不必的。”
苏卿只感到心中一阵抽紧,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亏欠他的更多,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如果他恨她,不如一枪打死她罢。 裴流令细长的手指提起存茶的茶盅顶盖上的串珠穗子,稍稍用力便打开了盖子一阵茶香香气四溢。 他一边泡着茶,一边说道:“阿卿,很多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哪怕一个眼神我也明白。”
“可是,你终究有你自己的人生要活,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必在我这里停留这么久,不值得。”
苏卿眼中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怜惜,她说道:“阿令,你说的这些我知道,然而他已经离开,是因为我而离开,我怎能不在意!”
裴流令摇了摇头,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不,他的离开与任何人都无关,这只是他的选择,就算他宁可死也要与我决裂,我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