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听令，犹豫再三后给眉千笑的碗添上，眉千笑这才满意地退开来。 这时恩克他们也已经围了过来，不知情的力统正为这爱闹事的总宪来的头头感到头大。 拱卫司在朝廷中不同一般官府，划分不在一个制度中，且没什么部门愿意招惹他们这种武力部门。但他们也无权干涉官府办事，通常情况下他们还和当地的官府交情不错，维持好交情才便于和官府借人借物，友好合作。 眉千笑这外来的锦衣卫替他们得罪了官府的人，随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给他擦屁股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分驻地的人！ 眉千笑才没空闲理会两方人马彼此顾忌的糟糕心情，自顾自捧着那碗粥在空地上逛大街，好似老大爷散步消失那般写意。后头翟文耀带着几个文官和要义，还有恩克力统等一大群人，跟在他后边不知所以地溜着弯，远远看去啼笑皆非。 大家各怀心思，也没人出言打断这诡异的气氛。 忽然眉千笑“诶嘿！”
地一声，惊得大家一跳。 只见他弯腰在地上捡来一小截木条，插在碗中朝回头朝恩克道：“来，给你普及一下常识……你看，找根木条插在粥里不歪倒，说明用料扎实没偷工减料。”
翟文耀等人长吁一口气……搞半天你在找废木条啊！早点说，给你送几根木筷不就得了！ 恩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还是一脸疑惑。 “没错，我们可遵守法规，用料半点不敢马虎。”
翟文耀抢着道，伸手要去接过那碗粥，“这木棍不知道哪来的废料，可脏了，你别吃，我给你换一碗。”
“废话，我又不傻，这么脏怎么吃。”
眉千笑同意道，但闪开了翟文耀伸来的手，把粥塞给恩克，“你尝尝。”
喂！你不傻，你当人家傻啊！ 恩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碗喝了一口。 紧接着就响起清晰可闻“唰啦唰啦”的声响，听着就让人觉得疼，恩克哇的一声把粥全吐了。 “啊？这粥怎么这么硬？我牙差点磕没了！”
恩克苦着脸道。 “不是粥硬，而是粥里全是白沙。我不是说了，傻子才吃吗。”
眉千笑用手指捏了一点，指尖搓了一会搓掉水分就剩下细碎的沙子了。 “Why？为什么给灾民的粥里有沙？我们刚才吃的完全没有！”
恩克朝翟文耀气愤道。 这下他可明白灾民们为何来领粥时愁眉苦脸的模样。这粥压根不是人吃的东西，但灾民们若要活下去，只能吃这无法下咽的玩意，谁能开开心心来领粥。 “我们这也是按照法规办事。”
翟文耀若是还没看出来眉千笑是来踩场子的，他这府尹真是白当了，不冷不热道，“在粥里撒入砂石，杜绝有能力自给自足的人贪小便宜白领粥。这粥不好吃，也就只有逼不得已的人才会吃，自开国太祖建国以来，赈灾派的粥，都这么做的。所以内里的粥无砂石，送来外头时才加上砂石，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正是因为如此，本官才想阻止锦衣卫大人吃这外头的粥，少折腾自己的嘴。”
恩克大概理解了意思，呸了几声把嘴里沙子吐干净了，埋怨地瞪了眉千笑一眼。看眉千笑的样子分明知道赈灾派粥的这道工序，怕不是故意整自己的。 “但这沙子的含量，我看比米还多了吧？”
眉千笑呵呵一笑，又往一旁临时堆放米袋的方向走去，“你说沙子是后边放的，我来看看是真是假。”
“可能这次大家下手重了一点，本官会令他们修正。”
翟文耀大大方方解释着，跟着眉千笑走到米袋旁，十分从容地应付下来，“难得‘锦衣卫’这么有闲心要考核本官的工作，本官身正影不斜，你尽管看。”
翟文耀在“锦衣卫”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眉千笑这里不是锦衣卫掺和的地。 眉千笑脸皮厚起来连他自己都怕，哪会在意翟文耀在那阴阳怪气。 他好似在商店给女朋友挑礼物一样，对着如山高的米袋左看右看，等得身旁一圈人脸都黑了，好半天才伸手一指：“那袋。”
翟文耀立刻朝看管米袋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两个衙役飞快找来一个大木桶，抬来眉千笑指着的米袋用刀划了一道口子，往木桶倒去。 粒粒分明的大米如珍珠瀑布，畅快地倾泻到木桶之中，在这受灾严重的武昌府如同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就连远处排着队的灾民们，都忍不住愣愣地盯着看，被牵走了魂。 “怎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翟文耀冷笑道。 外边的粥砂石太多他认了，但又如何？ 眉千笑二流子一般的笑容不改，只是扭头看了翟文耀一眼，嘻嘻哈哈地又指了一袋。 “开给他看！”
“且慢。”
眉千笑喊停那两衙役的动作，用手指了指旁边，“我让你们开了吗？我让你们搬开。”
两衙役愣住，纷纷看向翟文耀。 翟文耀眯着眼，眼神冰冷：“搬开？”
“怎么，你们的人闲麻烦？要不我来吧……”眉千笑又撸手袖了。 翟文耀现在是真恨死了这么喜欢撸手袖的锦衣卫！那么喜欢亲力亲为，你他喵出去抓犯行不！ 刚才他已经大声放话让对方随便看，现在再为难反倒没台阶下，翟文耀只好逼自己沉住气。 “搬。”
翟文耀轻声道，已无一开始那般自信。 眉千笑虽然撸手袖，但如果要搬米，那肯定还是懒得动手的，当然是喊那几个临时手下搬啊。但人家还愿配合，正好省事。 眉千笑一直让对方把米袋折腾到旁边去，渐渐搬掉了三分之一，另一边也堆起一个小山堆。 “好，停。”
两衙役累得汗流浃背，被喊停后如蒙大赦，险些要瘫软在地。 眉千笑忽然噌的一声拔出了绣春刀，吓了翟文耀等人一跳。 “你们两，去把那袋米取来打开。”
眉千笑这次点了自己身后的两个力统，让他们动手。 他们愣了一小会，马上领命向米袋走去。 一旁的几个衙役想上前阻拦，但看到眉千笑在那玩弄绣春刀的刀锋感到有些威慑，只好看向翟文耀。 而翟文耀此时被眉千笑突然拔刀给吓愣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默默退开几步，省得疯子乱砍人。一时间乱了心思，等反应过来那两力统已经利落地搬起眉千笑所说的米袋，抽刀划开。 “哇……” 现场响起一片惊呼，紧接着响起细细的讨论声，渐渐地，蔓延成一片吵闹声。 是灾民为那米袋倒出的沙子混合着发霉的烂米而发出的声响和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