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 小雨淅沥。 顾长渊跪坐在尸体旁,把李樱宁抱在怀里。 即使她的身体已经完全破碎,血从她身体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 很快连他也成了血人。 若不算那阴差阳错的一夜,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拥她入怀。 她的身体好冷。 冷的他浑身发抖。 他好悔。 好恨。 悔恨交织,如寸寸铁钉扎入他的心脏,他的每一处骨缝。 为什么要把她藏在西苑? 为什么要让她和辞儿骨肉分离? 纵使他有千般理由,此时也全成了让他悔恨终生的尖刺。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为了皇位,为了所谓大局而拉拢利用张高秋,答应让他的女儿张俏俏进入后宫。 李樱宁死了,辞儿死了。 他千辛万苦谋划得来的一切,也全都失去了意义。 雨越下越大。 他跪在雨中一天一夜,抱着那具破碎的尸体不愿松手。 直到陈洪找来了国师法通。 大宣国信奉佛教,大兴寺庙。 历代皇帝也都笃信佛教,身边会有和尚为他们讲述佛经教义,到后来,这个和尚就逐渐变成了国师这样一个身份。 法通是前一任国师的徒弟,和顾长渊年岁相仿,早年间便认识,顾长渊登基为帝,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国师。 陈洪找来法通,是为了让这位年轻的高僧开解刚登基的皇帝。 法通光着头,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自雨中走来,神色庄严肃穆:“陛下,江山和女人,孰轻孰重?”
顾长渊怀抱着尸体,一动不动。 雨水把他身上的血冲刷干净,也仿佛冲走了他自己的血。 他的面孔比宣纸更加惨白。 法通又说:“这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
顾长渊过来许久,才哑着声音,说了这一天一夜后的第一句话:“法通,你可知,这万里江山转头空,她,就是朕的苍生。”
法通微怔。 一人即为苍生。 他缓缓舒了口气,说:“陛下真乃痴人也。”
顾长渊沉默。 法通道:“娘娘身已故去,让她入土为安吧。”
“把朕与她埋在一处。”
“陛下!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然而,无论法通怎么劝说和安慰,说的话都仿佛掉入了泥潭,得不到丝毫回应。 李樱宁死的那一刻,他便丢失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变成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他不吃不喝,一连三天,人似枯槁。 陈洪跪在他面前哭泣的时候,他让陈洪安排自己的后事。 陈洪没法子,哭着说:“陛下,您若是这么毁了自己的身子,娘娘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已经死了。”
“有办法活的,奴婢知道!”
陈洪跪爬到他面前,“几年前,奴婢曾偷听过老国师和国师说话,只要用一些法子,在死的人头七那天做法,就能让人还魂!”
顾长渊慢慢抬头,声音干哑撕裂:“你没有哄骗我?”
“奴婢绝不敢哄骗陛下,当年奴婢的确听到了国师说的话。但到底能不能行……陛下得召国师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