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持久战,意味着陈耳东要准备十二万。 他的执念是要保住房子,因为两次抵押所产生的贷款额已经使房产的剩余价值所剩无几。 最终,他把房产抵押给了马哥,而他手里的钱最多坚持两个月的利息,到了第三个月便会弹尽粮绝。 很快,两个月过去了,贷款还是没下来。 这两个月里,李文没有再回避陈耳东,而陈耳东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天天下催命符,反倒是好言好语以礼相待。 陈耳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风趣幽默,身边的几人感受明显,可每每问他,他只是说做餐厅太累。 亲力亲为做餐饮,的确很辛苦,这是他们在做格里芬时不曾有过的体会。 陈耳东口头上的累和反映出来的累,杜宇和饶正智感同身受,所以这段时间,大家每天忙完餐厅的工作,很少有精力再去彼此关心,每天下了班回家,倒头就睡。 陈耳东联系过付华勇,可打电话的那天,付华勇正在医院。 “不严重吧?”
陈耳东问。 “脑梗,我也不太懂,但医生说有可能会长期卧床,需要一直有人护理。”
付华勇语气低沉,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父亲。 陈耳东没有开门见山就问付华勇还钱,照常寒暄了几句,可就这几句便得知了付华勇父亲生病的事。 “东子,找我有事?”
付华勇问。 “没有没有,就是好久没见面了,本来想说约你来我店里吃个饭,开业这么久了,你一直没来过。”
陈耳东不愿再问他钱的事,付华勇家里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涉及到的手术以及后续的费用,已经够他伤脑筋了。 “对不起啊东子,你开业的时候正好我在忙,想着忙完这段儿就来看你,结果我爸这又突然倒了,我实在是顾不上。”
付华勇回道。 陈耳东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异常,老实如付华勇所说的话,他都怀疑真实性,他顺口说了一句:“我一会儿来看看你爸吧。”
“不用,他现在不能说话,意识还没恢复,你来了他也不知道。”
付华勇劝道。 “没事儿,你爸生病了,我也该来看看。”
陈耳东的意图付华勇当然不知,反而感动他有情有义。 “那你非要来,就千万别带东西,他看不见也吃不着,带了是浪费,我一会儿把医院地址和病床号发你。”
这番话,令陈耳东不再怀疑,此时的他,心里只有续贷和利息,真要去看望付华勇的父亲,他一点都不想。 结果,付华勇等了好几天,都没在医院等到陈耳东。 付华勇当然不会怪他,只是觉着有些奇怪。 他有想过陈耳东会不会因为钱的事找他,如果陈耳东真的提到了钱,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父亲的手术费、住院费和护理费,付华勇已经难以负担,二妹虽然参加了工作,但工资很低,小妹在念大学,不但帮不上忙,还得找付华勇开支生活费。 作为陈耳东的枕边人,叶栩的感受则更加明显。 陈耳东忽然开始省钱,以前都是他买好零食水果,以便工作之余和叶栩坐在沙发上能悠哉的看部电影。 偶尔去趟超市,这样不想买、那样没必要,推着空荡的购物车进去,出来时连一个小口袋都装不满。 两个人平时各忙各的,好不容易等陈耳东轮休,他就在家里睡大觉。 叶栩想和他出去吃顿烛光晚餐或者其他消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 如此平淡乏味的生活,叶栩当然有意见,她跟闺蜜抱怨说自己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在过八十岁的生活。 时间不等人,一眨眼,又是一个月。 眼看几天后就要支付第三个月的利息,陈耳东实在是掏不出一毛钱了。 迫不得已,他只能找杜宇借钱,但又不敢说实话。 他编了个理由,说陆芸在天津的工作出了点事,要花钱解决,还差两万块。 陈耳东开口,杜宇怎会拒绝,不过再过几个月,就是他和康慈恩举办婚礼的日子,投资完餐厅,他没几个钱了。 两口子只是扯了结婚证,但这之后,从筹备新懒猫到开餐厅,一直抽不出空,现在餐厅走上正轨,他们终于有心思补办婚礼。 “咱俩无所谓,正常来说,你方便了再给我都行,但你知道我这婚礼快了,十月份,你抓紧点,婚礼前给我就行。”
杜宇说道。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陈耳东如此肯定,其实是心虚,他既然有心要瞒着杜宇,就更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所以宁可把胸脯拍肿也在所不惜。 以前,陈耳东从来没有发觉时间过得有多快,可现在,只要他还完一期利息,时间就像拿着鞭子再抽自己的屁股,拼命往前跑。 到了第四期利息,陈耳东已经开始分别几千几千的找人借,不是杜宇这种关系,一次性能借两万给他的人太少。 上一次产生四处借钱的念头,还是那年开着大耳的时候,又要付房租工资又要还谷晓叡家的钱。 当时困难成那样,陈耳东除了跟姚斌开过口之外,翻完通讯录都没有找过一个人,可这次,他放下所有面子,低声下气的去求人。 被陈耳东借钱的人也很疑惑,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开过口,而且现在他的餐厅做的也不错,怎么会突然借钱。 虽然陈耳东给每个人都编了一套理由,可这些人不傻,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刨根问底罢了,陈耳东给他们保证的还钱期限都是一个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把钱转到马哥的账户之后,老三的电话来了。 “陈总,还有两个月,友情提示,以我的经验,银行那边你最好别抱希望,自己想办法筹钱吧,否则两个月一到,我一定把你房子收走。”
老三的话犹如一记耳光重重的扇醒了陈耳东,方到此时,他才终于直面了事实,银行续贷,比水中捞月还不靠谱。 自己幻想了几个月,纯粹是逃避和妥协催生的心魔,只会让他自己骗自己。 老三说的对,还有两个月,续贷若真的可行,早就给他了,何苦再为难他两个月? 放下电话,陈耳东从餐厅慢慢走出,沿着大街拐进了两栋建筑物之间的死角。 这个死角是很多人晚上随地大小便的地方,还没往深了走,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陈耳东如行尸走肉般,靠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摸了摸兜,忘记带烟,只有个打火机,他使出全身力气把打火机朝不远的地上砸去。 “砰”,打火机爆炸,陈耳东盯着离地面几公分的那一闪而过的白烟发呆,然后默默的把头埋进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