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除夕,锦城市的一处公寓内。 一碗泡面、一盒拌菜、一罐啤酒,孤零零的散落在小茶几之上。 泡面的油汤凝固成坨,拌菜也蔫蔫的失去了色泽,显然放置了很久。 啤酒只是扯下了拉环,还剩多少则不得而知,很难想象,这竟是一顿年夜饭的菜色。 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里,一个男人斜靠在窗边抽着烟,呆滞的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 电视里的春晚播放着喜庆的音乐和主持人昂扬的对白,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此时的欢天喜地格外的刺耳,普天同庆的氛围更像是一种折磨。 当香烟燃烧至末了并伴随着新年倒计时呐喊的时候,他对着窗户里映照出的那张并不清晰的脸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这是陈耳东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地点则是杜宇的那套公寓,为了避免让父母发现自己的房子没了,他鼓动父母和亲戚去外地度假过年。 此时此刻,就像一个人的午夜场,荧幕里播放着过往的画面,第一个片段便是陈耳东和自己的家告别, 收拾行李,他花了三天时间,大件搬不走,小件又太多,尤其是他的衣服鞋帽,平时不在意,打包时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在这些物件儿上花了不少钱。 临走前的一天,他给屋子做了一次大扫除,细致到床底和沙发底都用拖布拖的一尘不染。 毕竟是住了快五年的房子,原本他以为会在这儿娶妻生子,可到头来,过客名单里只留下了韩卿瑜和叶栩的名字,最后连自己也不再属于这里。 搬家师傅把所有东西装车后,陈耳东大致检查了一遍,让师傅开到小区门外等候片刻,他自己又独自返回了屋子。 打开门,关上门,陈耳东最后一次环顾了自己的家,眼睛湿湿的。 一分钟后,他跪在了地板上,深深的叩了叩头,和自己的家告别。 在这几个月里,杜宇的婚礼办了,叶栩也交了新男朋友,而陈耳东则开着手动档的面包车每天早上往返于市场和餐厅。 他不再爱穿样式新潮的服装,总是一身干练的工作服,配上那台小面包,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专程给丽吞配送食材的工人。 和陈耳东分手后,叶栩一直住在洪棠家,她新交的男朋友是她的同事,男友不止一次提出让叶栩搬出来和他同居,但叶栩始终没有答应。 她依然恨陈耳东,因为爱得够深,也正因如此,她至今对被莫名其妙的分手耿耿于怀。 春节回家,苏慧珍和其他亲戚没少碎念,虽然口诛笔伐一致把陈耳东往赶尽杀绝里骂,但叶栩的痛苦并未减退丝毫。 开始新的恋情,也是因为闺蜜们不断灌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叶栩答应同事的追求有一大半原因都是这个,同时也有报复的成分。 洪棠租的房子不大,一个人住刚合适,两个人则略显拥挤。 春节后,她跟叶栩商量,准备换一套房子,多一个人平摊房租,压力不大,还能改善居住条件,叶栩便答应了。 收东西的那天,叶栩在行李箱的内袋里发现了陈耳东家的钥匙,那天走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这样东西。 她不可能再和陈耳东有瓜葛,甚至因为分手,连和邹雪瑶的来往都少了许多。 “陈耳东家的钥匙,怎么办?”
叶栩问洪棠。 “扔了呗,留着干嘛?”
洪棠听见这个名字就来气。 “扔了也不太好,还是有安全隐患,我出去一趟,把钥匙放在他家就走。”
叶栩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还为他考虑?二货!随便你吧。”
洪棠骂了一句。 来到陈耳东家的小区,顿时勾起了叶栩的回忆,几个月前,她每天都在这里出入,闲暇之余,还会挽着陈耳东在小区里散步。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越愤怒,她立刻掐断了思绪,走进了电梯间。 虽然有恨,但家门钥匙的重要性,叶栩岂能不知,随手一扔隐藏着风险,万一要是被坏人捡到去开了门,遭殃的便是陈耳东,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栩习惯性的将钥匙插进锁孔,第一下就发觉不对,她心想或许很久没来这里,钥匙没有对准。 她随即转了转钥匙,还是插不进去,她低头一看,原来锁头的款式都变了。 看着门锁,叶栩燃起一股无名火,看来这陈耳东真是早就不想跟她过了,才分手没多久,立马就换了锁。 正当她暗暗生气,准备转身离开之时,门突然开了,一名女子从门缝中惊恐的望着她,问:“你,你找谁啊?”
门缝开的不大,女子一只手在门后紧紧握住把手,生怕叶栩闯进来。 “我,你,你是?”
叶栩也被吓着了,显然是刚才插钥匙的时候惊动了屋里的人。 “你是谁啊?你在我家门上比划什么?”
女子注意到了叶栩手中的钥匙,更加的警觉。 叶栩总算反应过来,这是陈耳东的女朋友,她只觉一阵尴尬,反正门锁都换了,也不存在还钥匙一说,一时间五味杂陈,但眼下必须快速离开。 “对不起,我走错了,抱歉。”
叶栩慌忙跑回电梯间。 “老公!老公!你快出来!快!有人!”
女子忽然尖叫起来。 叶栩一听,头皮一麻,难道陈耳东在家?这要是遇上,脸还往哪儿搁? 可这该死的电梯一部刚到顶楼,一部正在下层下行,叶栩的紧张和慌乱更让她显得举止异常,她等不了电梯,迈出一大步朝楼梯间跨去,而那名女子口中的老公也正好冲了出来。 “你找谁?”
男子恶狠狠的问道。 叶栩转身一看,大吃一惊,竟然不是陈耳东。 “这,这不是陈耳东的家吗?”
叶栩问道。 “谁?陈耳东?老公,马上通知物管,这女的不会是小偷吧?”
那名女子惊慌失措的说道。 “等等。”
男子拍了拍她手臂,示意她先别叫唤,然后口里振振有词的轻声念叨陈耳东的名字,重复了几遍。 “哦,想起来了,卖给我们房子的人就叫陈耳东啊,就之前那个房主。”
男子对他老婆说道。 女子一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把房子卖给你们了?什么时候的事?”
叶栩惊道。 “去年十月,不过,你是谁啊?”
男子稍稍放下了戒备。 “我是他,是他一个朋友,他的门钥匙落了一把在我那,我想着还给他,就,就来了,本来是打算开了门放下就走,没想到连房子都卖了,对不起,打扰了,我走了。”
叶栩再次颔首致歉,慢慢走到了电梯门口。 一男一女关上房门,男子八卦的说道:“我估计多半是那陈耳东的前任,分手了没联系了。”
“哎,估计是吧,看着怪可怜的,你要是敢这样,看我不打死你!”
女子一边说道,一朵朵粉拳也朝男子身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