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雕青在民间已然盛行,比如说这伙衙役就纹着鹰枭一类的动物,寓意抓捕蛇鼠;而对面那伙更是,手臂、脖子皆可见雕青的痕迹。而赵匡胤从小练武,家境又缺吃缺喝,自然练得一副好身材,若是能纹个龙虎猛禽凶兽啥的,整个人更添气势,难怪那个衙役脱口惋惜。“就是,这身皮肉随便整个么子都好看啥!”
行脚商中也有人接口道:“那些小娘子见了怕不要倒贴哟!”
“哈哈哈……”殿中人轰然大笑,先前两相对峙的局面转眼就缓和起来。一些人还在讨论到底该纹个什么好看,先前发话的那个衙役抱着一堆干柴走到赵匡胤身边放下,又递给他一个火折子,示意他赶紧生火烤烤。对面开始还有些紧张,见那衙役只是送柴火又放松下来。赵匡胤这时也大概看明白了,这两伙人也是在这破庙偶遇,行脚商那伙估计是私盐贩子,先前对峙谁也不敢先动手,毕竟在这殿中火拼,只怕谁都没办法保证能囫囵个出去,没想到自己进来打破了僵局,缓和了局面,刚才那个衙役给自己送柴火,表达了不在此地动手的意思。想明白赵匡胤不再耽搁,毕竟逃亡中冻病了可吃不消,只是打小就很少干这活,有些手生,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有个衙役看出不对,在先前那个应该是领头的衙役耳边说了什么,也被他挥手打发了,只是在赵匡胤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雨下了一阵,渐渐小了,赵匡胤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那伙行脚商在头领的示意下,开始整理担子准备出发。出发前那头领看了看衙役们,又看了看赵匡胤,‘咳’了一声,见赵匡胤没反应就走了。先前看出赵匡胤不对劲的衙役刚想说什么,就被那领头的阻止了,反而对赵匡胤说道:“雨小了,小哥还不走吗?”
听了这声催促,赵匡胤才反应过来,先前那些行脚商咳一声是在邀自己一起走,估计也是看出什么了,这衙役催自己是承自己先前的情,放自己一马,只是出了这庙就说不定了。赵匡胤慌忙穿上衣服,背好包裹,对衙役那边行了一礼,又规规矩矩冲泥塑磕了个头,感谢祂保佑自己,这次看清楚了,是一尊佛像,具体是那位大能赵匡胤看不出来。出了寺庙赵匡胤急忙去追赶前面的行脚商,可走了大半天路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不知道是走岔路还是他们藏起来了,天渐渐黑了,雨后月亮升起,倒是亮堂可赵匡胤不敢走夜路,主要是路径不熟悉,怕迷了道。找了个干爽的山窝子,赵匡胤打算先休息一晚再说。睡到半夜,忽然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逃亡中赵匡胤本就睡得轻,一下就被惊醒了,索性也不睡了,收拾东西悄悄朝声音的方向摸去。借着月光,不远处两帮人正在拼杀,其中一伙正是庙中躲雨时遇见的那些行脚商,只是他们正被围攻,剩下的几个护着中间一个腹部受伤的汉子且战且退。走不了多远就在一处狭窄的山口处被堵住,那汉子喊道:“周癞子,出来一见,我知道是你。”
“哈哈哈,没想到你‘掘龙棍’褚三兴临死前还挺明白!”
一个蒙面人从包围的人群中走出,一把扯掉面巾道。“今日白天在哪庙里遇到捕快,我就知道漏了凤,只是没想到是你。”
褚三兴怒道:“我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一条道两家吃,你吃饱了我就吃不饱,这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
周癞子猖狂笑道:“怎么样,做个明白鬼吧!上,杀光他们。”
“想让我死,看你本事。”
褚三兴扯着身边的弟兄靠向山壁,大喊一声“拉!”
“哗啦啦~”一堆落石滚木从两边山崖上落下来,将扑过来的周癞子手下砸个正着。落石刚稀疏些,那褚三兴就一马当先,舞动扁担朝周癞子扑去,哪里还有受伤的样子。周癞子手下被这一下,死伤了一半,可今天不能做掉这褚三兴,今后这条道就没他容身之处了,现在算下来自己这还是边比褚三兴人多,那能退后,一边给手下打气,一边正面迎上褚三兴。两人对上,兵器相交“铛”的一声,褚三兴那扁担竟然也是铁器打造,舞弄开来水泼不进,招招直取周癞子要害,一时杀得周癞子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可褚三兴这方人数少,而且先前中了埋伏人人带伤,不大会便被周癞子的手下分头围杀,而安排在山崖上的人估计也不多,看这情况不敢下来相帮,转身逃了。那褚三兴听得自家兄弟接二连三的惨叫,不由有些着急,加上周癞子那些手下不时上前围攻,渐渐被周癞子搬回局面,斗的个旗鼓相当。赵匡胤见两方你来我往打得精彩,竟忘了退走,只觉这江湖人打斗和自家武学还是有些不同,招式更巧也更险,那褚三兴的棍法本该大开大合,在其手中使来竟万分阴险,好几个周癞子的手下,就是以为有机可乘,反被那扁担打中,轻者臂骨断裂,重者脑瓜开瓢。可褚三兴毕竟只剩他一人,久战之下防守不严,身上添了好几道口子,而周癞子此时也只是缠住他,是想把他活活拖死在这。“啊!”
一声惨叫,褚三兴又以伤换命,带走一个周癞子手下,可这次换的有些惨痛,被那人在腿上划了一刀,鲜血一下就染湿了裤管。褚三兴不敢再犹豫,扁担舞得‘呼呼’作响,逼得不敢拼命的周癞子也不得不先避开,瞅准机会,褚三兴跳出战圈就往外逃。赵匡胤见了暗暗皱眉,因为看得兴起,打斗的地方离自己藏身的小山包已经很近了,此刻褚三兴慌乱中逃的方向,更是直奔自己藏身的地方而来。此时再退也晚了,那周癞子杀人越货之辈,估计不会留自己这个知情的活口,只希望褚三兴能逃走引开他们,不被他们发现。赵匡胤缩到土堆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想只要褚三兴越过山包,那些人仓促之下也不会发现这里还藏着个人,可世事哪能如人意料!褚三兴本就腿上受伤,借着手脚并用上山包还算利索,可登上山包后却一脚踏空,扑倒在地,手中扁担飞出老远。这一耽误,身后追兵也跟了上来,褚三兴想爬起来可腿不受力,只能爬这向前。“哈哈哈,我看你还能往那跑?”
周癞子看着褚三兴的狼狈样,开心至极。干掉了褚三兴,这条线路上的私盐就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短时间内没人再敢打这的主意。褚三兴也有些认命了,反身倒爬看着周癞子,这一回头就看见了躲在一边的赵匡胤,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庙里一起躲雨的小子,这小子有些命衰,两次遇见自己都不是时候,上次躲过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躲过去。赵匡胤这下进退两难了,这山包不大,一览无遗,周癞子一伙登上山包后,注意力还放在褚三兴身上,但只要一回头必然发现自己。进者生,退者死,赵家‘长风刀法有’去无回,借风势,风长势长。说时迟,那时快,赵匡胤从周癞子一伙身后杀入,人快刀快,‘唰唰’两刀走在最后的家伙就被劈倒,听见响动前面的刚回头,就觉有风刮过脖子,鲜血顺颈飚出。赵匡胤旋身杀进人堆,一人一刀,也不管战果如何,转眼就到了周癞子背后,一跃而起猛劈下去。“铛!”
周癞子也没料到还有人藏在身后,只是后方手下中刀的声音给他提了个醒,暗中运劲挥刀后挡,挡是挡住了,可双方都是大吃一惊。“啊!”
周癞子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手中刀在身前一阵挥舞,却是赵匡胤的单刀在接连几日打斗后断了,刀头部分顺势插进了周癞子的左眼,而赵匡胤在刀断的那一刻,发现本可借力的身体失去控制,赶忙松开刀柄,在地上顺势一滚,到了褚三兴身边。周癞子的手下一涌而上,先护住自家首领,才发现偷袭自己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几个喽啰见赵匡胤失了兵器,不等周癞子吩咐就围上来,赵匡胤双手握拳正要拼命,突然腿被人拍了几下,低头一看那褚三兴将自己那扁担递了过来,有东西总比没东西好,赵匡胤接了试了下,扁担忽大忽小不太顺手,而且棍法也非自己所长。果然没几招就险象环生,对面一刀砍来,逼得赵匡胤不得不放弃手中扁担,眼看就要挂彩,赵匡胤突然福如心至,手腕一抖,扁担就顺势滚到肩头,另一手一压扁担一头,另一头恰巧撞在一个喽啰的下巴上,顿时滚地痛呼不断,接下来赵匡胤不时使出先前看到褚三兴使过得棍法,几个喽啰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护着受伤的周癞子撤下山包。“小哥几时学得这‘掘龙棍法’?”
褚三兴奇怪问道。“这叫“掘龙棍法”么,你这扁担中间大,两头小,我用着不爽利,只好学着你的招式耍弄,还不赖,比我平时学的好用。”
赵匡胤答道。“想不到小哥还是个练武奇才,我这棍法一般人可使不来,今日被小哥看了一遍,就能使个四、五分,这也是缘分!”
褚三兴感慨道:“你去看周癞子走了没有?”
赵匡胤过去看了看,说:“还没,他正指着咱们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