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年,朝廷开设一次恩科(注:宋时科举,承五代后晋之制, 科举制度每三年举行乡、 会试,是为正科。遇皇帝亲试时,可别立名册呈奏,特许附试,称为特奏名,一般皆能得中,故称“恩科”。 恩科始于宋,明、清亦用此制。清代于寻常例试外,逢朝廷庆典,特别开科考试,也称“恩科”。若正科与恩科合并举行,则称恩正并科。恩科是指科举制度中于正科外皇帝特恩开科取士。宋代有赐出身之恩例和“特奏名”。开宝三年(970)、太平兴国二年(977),宋太祖、宋太宗分别赐参加省试、殿试落第十五次、十次以上者“出身”。咸平三年(1000),又许举人年高而屡经省试或殿试落第者,遇殿试皇帝亲策士时,由礼部另立名册奏上,参加附试,称“特奏名”。)考试,上一次没有考中的柳三变牢骚归牢骚,但还是报名参加了。这一次考试对于柳三变来说是小小的幸运与大大的不幸,说小小的幸运,是因为柳三变这一次真的考上了,实实在在的榜上有名,而大大的不幸,是因为这件事就好比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什么呢?因为柳三变的那首《鹤冲天》得罪了大boss,大leader,仁宗皇帝。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按照以往,皇帝肯定是百分之一万信任手下大臣的,有时候,当小黄门(级别较低的宦官,太监是级别比较高的宦官。)送来上榜名单时,他往往是只扫一眼,甚至是连看都不看,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是这么和谐,皇帝确认无误之后,这些人才是真正算是考上了。这一次,小黄门本来以为,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走一走必要的程序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小黄门在那里站了很久,仁宗皇帝也没有给出批示,但是小黄门又不敢叫苦叫累,只是站着。此刻的仁宗皇帝,对着那名单目不转睛的看,仔仔细细的寻找,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寻寻觅觅,他看到了柳三变的名字,他大吼了一声:“回去给我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谁批改的卷子,柳三变这种下九流的货色怎么能够上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后,他进行了御笔朱批:柳三变,既然汝已经沉醉于烟花巷陌,又为何要浮名?且去填词!!!针锋相对,完完全全的针锋相对。柳三变,你不是看不起大宋给与其他士子的功名吗?你不是说,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吗?那好嘛,从此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次也考不上,你且去浅斟低唱一辈子吧!这件事在汴京城里不胫而走,柳三变又一次上了大宋热搜榜,而且高居榜首,很多标题党借机煽风点火,起了很多引人注目的题目,举一个比较一目了然的:少年天子难压抑心中怒火,下谕旨令柳三变且去填词。“且去填词吧,只好这样了,现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哎呀,都怪自己太爱发牢骚,这下子,把一辈子的仕途都断送了。”
柳三变心里想,此刻的他,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既然高不成,那就低就吧。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一个混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以后,谁也阻挡不了我,我就是要做我最喜欢的事。他一边自嘲,一边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大步流星地走向秦楼楚馆,去感受歌儿舞女的悲欢离合,为她们写歌,为她们创作,为她们代言,甚至为了她们打抱不平,怒斥那些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讲到这里,我想起来了台湾师范大学教授曾仕强讲课的一个片段,顺便问一下各位看官,你认为,柳三变,一个科场上的学渣,社会上的网红,究竟应该是几等人?现在揭晓答案,如果人分为三等的话,柳三变一定是第三等人,因为,三等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二等人呢?二等人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类人往往是社会上的中流砥柱,比如说,大宋的范仲淹,再比如说,奋战在一线的工作人员,最后说说一等人,一等人在古代特别少,他们的特点就是做老天该做的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他们之中的杰出代表,在当前社会,一等人是能够做到“我将无我,不负人民”的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今天,能够达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柳三变距离第一等人,那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至今还清晰的记着,我初中班主任王老师对我们全班同学传达的一个观点:成功究竟是什么?成功就是做自己最喜欢的事,然后赚大把大把的钱。当时,我作为一名义务教育阶段的初中生,有点怀疑,但局限于自己的学识与人生阅历,也不能反驳,当时,很多同学对于这种定义之下的成功,都纷纷心驰神往,然而当时的我,却不为所动。而现在,我终于能够批判继承王老师的观点:这的的确确是成功的一种定义方式,但是,要补充一点,那是小人物的成功,小人物是什么,凡尘中的普通人而已,比如说,我们正在讲的柳三变,他确实,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浅斟低唱,填词),然后赚大把大把的钱(粉丝打赏,妓女青睐并且打赏),但是,我以为,这不算成功,因为,这仅仅是对环境的适应罢了,并没有改造环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算成功,赚大把大把的钱也不算成功,这说白了,都是为自己谋利,而且,这种生活终究是脆弱的,上头的指示和大风向一变动,你赚到的所有钱很有可能在一夜之间都变成别人的,离开你自己的钱包和银行卡,比如说,新东方(New oriental school注意New east 那个翻译是学厨师的那个新东方)的大愚(俞敏洪)不就是这样的例子吗?但是大愚的优秀就在于,他不但做了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还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种人,困难打不倒,失败击不垮,总是能from head again,并且东山再起,未来可期。柳三变的科举看起来没有啥希望了,于是他开始了彻底的放飞自我,在烟花巷陌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在无数粉丝与妓女的追捧中忘乎所以,一天,也许是喝酒喝得有点上头,他弹起他心爱的精致的铜琵琶(注意不是土琵琶),唱了一支动人的歌谣,歌谣的题目叫《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考试什么的都去死吧,我要回家(青楼似家家似寄),做我的梦想,就算风会很大,浪会很大,但我有力量。官家不让说大话,我没办法,他还昭告天下,说我人品太差,不能用啊,且去填词吧。”
青楼是柳三变第二个家,甚至他感觉,比起自己的家还要温馨。渴了,有佳人给他倒水,饿了,有佳人给他叫外卖,想哭了,有红巾翠袖,为他擦干眼泪,这里肯定比家里好,没有人逼迫他求取功名,没有人责备他屡试不中。柳三变没有正式工作,又不愿意啃老,就这样,学渣柳三变就这样过着被青楼女子包养的生活,渐渐地,有些心安理得,最终陶醉于此。而青楼女子们也把柳三变当成了她们的男神,她们喊出了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柳三变在家族里排行老七);不愿君王召(君王也当然不会召见你们这些残花败柳),愿得柳七叫(柳三变倒是很乐意),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为什么柳三变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这就好比今天有人写了一首好词,做了一首美妙的乐曲就能捧红一位歌手一样,柳三变也捧红了无数不出名的青楼女子,因而名妓们散尽千金,只为能与柳三变同吃同住,求得他的一诗一词。另外还有一句话:“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柳三变的影响力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