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包拯发现,杨氏爆料出了一个惊天内幕:夏竦与宫廷里的内侍(宦官)联手,在对西夏的战争期间,公然违背朝廷的锁边政策,高价走私茶叶和马匹,从中坐收渔利,大发国难财,因此,夏竦在这几年赚得是盆满钵满。想起夏竦在朝堂上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包拯就想狠狠滴参他一本,毕竟,他铁面无私,被朝臣称之为“包弹”,以直言进谏、敢于弹劾而著名,他在想:夏竦,你犯了这样的罪,你现在有再大的权力也不好使,等着吧,很快就是审判你的日子。正当包拯在认真思考,正下定决心要如实奏明圣上之时,两位老妇人的争吵声搅乱了开封府衙的肃静。在开封府,至少是在包拯任职期间的开封府,允许百姓到大堂上直接告状,不用花钱雇佣别人写状子。这两个老妇人疯狂对骂,最终在大堂之上大打出手。包拯拍了一下堂木,大喊:“肃静。”
这下,才消停。仔细一审问,才知道,这两位老妇人,一个是夏竦的母亲,一个是夏竦的岳母,两家老人因为儿女的感情常年不和,因此双方关系也势如水火,这一次,矛盾升级,两位老人不顾自己的颜面,闹事闹到了开封府。手里拿到的是杨氏告夏竦的状子,眼前看到的是夏竦亲娘和岳母的闹剧,作为开封府尹的包拯,不禁摇了摇头:夏竦,玩火自焚,你这把,算是玩大了。按照道理来说,夏竦,你作为官居三品的朝廷命官,平日里也是要脸面的人,家里闹到这种地步,你也不去管管?包拯最终战胜了自己,不再犹豫,也丝毫没有隐瞒,在第一时间将他所掌握的所有情况上奏仁宗皇帝,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有关于宫闱的内幕。包拯让夏竦的母亲和岳母各回各家,听候开封府判决。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曾在《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中这样深情地写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现在,用这首词中的这句话,来描述杨氏此时的心情,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一切都是过去了。杨氏和夏竦,在刚刚结婚的时候,也曾有过郎情妾意,可往事如烟,如烟旧事随流水,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如果我是夏竦,我一定会很感激杨氏。夏竦作为一个成功男人,在他背后,总有杨氏的身影。杨氏,烈士杨校尉的女儿,是大家闺秀,她温柔、随和、美丽、端庄、懂礼仪,当初夏竦刚刚迎娶她之时,也曾感慨妻子贤良,说她端庄,娶妻如此,夫复何憾。夏竦的事业甫(刚刚)一有了起色,杨氏就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杨氏在家尽心打理家事,不让夏竦分心,前后生下三个儿子,也从来没给夏竦提过任何苛刻过分的要求。红袖添香,夫唱妇随。那段时间也是杨氏与夏竦最幸福的时光。可随着夏竦平步青云、逐渐升迁,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厮混久了的夏竦,面对容颜日渐衰老的发妻,越看越不顺眼。而且,大宋王朝高薪养廉,加之夏竦特贪,又挣了不少外快,对于他来说,富易妻,那黄脸婆早就该换一换了,外面彩旗飘飘,他不满足于此,他希望家里红旗快倒。他用尽一切办法,刺激杨氏、辱骂杨氏,让杨氏逐渐变成一个泼妇并打了他一巴掌,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顺利和离了。(宋代离婚的正式称呼为“和离”) 家里莺莺燕燕多了起来,夏竦懒得再跟杨氏多说一句,两个人的感情渐渐疏远,变得单薄,隔阂、猜忌以及各种各样的怨恨交织在杨氏的心头。此恨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看到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杨氏的母亲也多次找到亲家母(也就是夏竦的养母)谈,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挽回这段感情。但是,夏竦家,今非昔比。在一次又一次的谈话中,夏竦母亲(养母)趾高气扬:男人嘛,尤其是像我儿子这种优秀的,当了大官的男人,不就应该三妻四妾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问她的亲家母。杨氏母亲听完差点气死。“我心里喜欢谁,你是知道的吧?”
杨氏问夏竦。“我心里喜欢谁,你也是知道的吧?”
夏竦对杨氏说。“同甘共苦那是妻,吃喝玩乐那是chick。”
杨氏悻悻地对夏竦说完,不再跟夏竦说话。两口子越来越生疏,生疏到如同陌路,双方父母反目成仇,夏竦的婚姻也就在争吵声中,走到了根本无法挽回的地步。爱之深,责之切。同时,爱得深,伤得就深,伤得深,恨得就深。相爱始知潮有信,相恨始觉海非深。既然,我无法把你的心挽回,那我,就毁掉你吧。咱们,一起玩儿完。被仇恨灼伤心智的杨氏最终发了狠。杨氏决定,大义灭亲,实名举报时任知制诰的夏竦。因为此案牵扯太多朝廷高级官员,又涉及到宫闱内幕,开封府尹包拯不敢怠慢,他上奏完夏竦一案后,义无反顾地弹劾了夏竦,在朝会上,包拯抖露出了夏竦的那些丑事,在朝堂之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顿时如同被曝光在昭昭天日之下。仁宗皇帝知道了,很生气。对夏竦的调查、处分自然是在所难免的。毕竟,自己的夫人亲自实名举报,又提供了足够的证据,经过审查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锤,夏竦纵然是想去抵赖,也是无力的。御史台也参与到对夏竦贪污走私一案的审查,很快,夏竦那些龌龊的事被查个一清二楚,贪渎和走私,虽然数额上不是那么巨大,但毕竟闹得满城皆知,仁宗皇帝再怎么看好这位能当宰相的大臣,也没有办法在昭昭天理之下公开对他徇私、偏袒。仁宗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夏竦束身不谨,闺门失和,贪污受贿、玷污朝廷,为示惩戒,免去夏竦知制诰职务,责除(授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做黄州知州)。与此同时,皇帝还下诏,判夏竦与杨氏和离,婚姻走到了这地步,再捆绑在一起,也没有一点儿的意思了。此刻,无耻的夏竦还恬不知耻地让仁宗皇帝给他和初恋贾玉兰赐婚,仁宗皇帝断然拒绝,不是因为他觉着夏竦无耻,而是不想让夏竦通过当内宫舞蹈教习的贾玉兰知道太多宫闱秘闻。皇宋祖训:后宫之人不得与前朝大臣结交。但仁宗皇帝不讨厌夏竦,还在心里想着要对夏竦提拔重用。但是现在,不行,此时的夏竦,风评太差。如在此时不惩戒一下夏竦,恐怕,会被台谏(御史台和谏官,也称言官)的口水淹死。但是,等这个风头过去了,还是要重用夏竦的,虽然,仁宗皇帝明知道他既是个奸臣,也是个聚敛之臣。(这里头就有大学问)夏竦贬谪外调,在朝廷里,范仲淹、欧阳修领导的庆历新政开始。爱到尽头,才发现,覆水难收。那一天,夏竦失魂落魄,黯然地离开京城,天上,正下着细蒙蒙的小雨,飘飘洒洒的雨丝就这样滴答滴答着,夏府门外的巷子一旁,杨氏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漫长又寂寥的雨巷,此刻的她,已不再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她正远远地看着冒雨离开的夏竦,夏竦被贬谪出京,她胜利了,她成功了,然而,她的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她真的高兴不起来。夏竦的马车路过了杨氏所站立在的那个巷子,夏竦与杨氏尴尬的打了一个照面,相顾无言,却没有泪千行。“别送我,说再见吧。故乡已在身后啊。从前的爱人,你去看云朵吧,请别送我。”
这可能是夏竦相对杨氏说的心里话。很快,雨停了,天晴了。当年的爱人,如今的冤家,到底,该是谁去怨谁呢?但是,不论是谁去怨谁,他们的分离都并不冤枉,夏竦错了,他只是把感情用来浏览,却并不珍藏,杨氏也错了,他与夏竦,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却最终让自己把伤感变成爱的遗产,然而,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她就这样一直看着夏竦的背影逐渐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而她也将终生不会被夏竦原谅。爱情不会停站,但是,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难以想象的包容和勇敢。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烧完美好青春,夏竦只能换一个老伴。杨氏也不知道她是否应该怨夏竦,甚至是怨先帝给他们赐婚。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李商隐的《锦瑟》中的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