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国都城有东市和西市两大商业区。如它们的名字所示,分别位于都城的东边和西边。东市附近有许多的官宦宅邸,商铺投其所好,售卖的大多是丝绸、瓷器等名贵之物。西市则更大众多元,大多售卖与市井生活相关的商品,价格基本很便宜。那么问题来了,奶茶店要开在哪里呢?“小姐若是想开店的话,开在东市倒不错,离丞相府很近,往来也方便。”
卿烟却沉吟了一会,选择了西市。不选东市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东市有很多的百年老店。几百年积累下的口碑,不是一个不知名的新店可以望其项背的。去和它们竞争,显然不现实。而西市的小型商铺居多,大多没有品牌意识,竞争没有那么激烈。更重要的是,西市人多啊!对于准备瞒着慕丞相开店,没有资金支持,需要自负盈亏的卿烟来说,客流量很重要。卿烟在心里打了个响指,暗暗夸赞自己的机智。当卿烟兴冲冲地跟着莺歌,到西市看商铺的时候,却发觉了异样。明明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西市,行人见了她,纷纷缄口不语,向街道两边避让。原本吆喝着招揽客人的商家,也都将窗户关上,大门虚掩。先前热闹的西市,现在竟变得鸦雀无声。“今天街上的人们,好像有些奇怪?”
卿烟歪着头,悄声问身边的莺歌。“莺歌倒没觉得哪里奇怪。”
莺歌倒是看起来平常自如,似已习惯了。卿烟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因人群散去而变得空荡荡的街上,站着一个五岁上下、穿粗布衣裳的孩子。一位盘着发髻的妇人在一旁向他招手,那小孩却没反应。他正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亮晶晶的糖葫芦。就在他张开嘴,想要吃一口糖葫芦时,那妇人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拉住小孩便向路边拽去。小孩因那妇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愣神,手中的糖葫芦没拿稳,便掉在了地上。他回过神来,急忙跑去捡起,却发现糖葫芦上沾满了泥土,不能再吃了。小孩嘴角一耷拉,刚要哭闹,便被一把捂住了嘴。妇人讪笑着看向卿烟,俯身行礼。“孩子不懂事,不是故意扰了慕小姐的雅兴。妾身定当严加管教,还请慕小姐看在孩子年幼无知,勿要怪罪。”
卿烟忽然就懂了。她现在,是飞扬跋扈的千金恶女“慕卿烟”啊。这是卿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位恶毒女配的“影响力”。卿烟刚穿书来两天,只去过东宫和丞相府。爹娘、莺歌都对她很爱护;太子呢,也并不怕她。这让她差点忘了自己在书中的人设。原来她不仅恶毒,还恶毒得很有名吗?那母子看卿烟没有回话,便一直怯生生地低着头,也不敢离开。卿烟从荷包里拿出三文钱,弯腰递给小孩,将声音放轻,尽量显得自己亲切。“都怪我,你的糖葫芦都掉了。我将钱赔给你,你再买一串吃吧。”
小孩的眼里“唰”一下放出了光芒,沾着泥土的小手在衣襟上蹭了蹭,便要伸手接下。他娘亲拉住了小孩的手,再次俯身行礼。“多谢慕小姐宽宏大量,不追究我们母子的过错。愿慕小姐福寿安康。”
说完,她便拉着小孩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再一转弯便消失在了卿烟的视线里。卿烟把三文钱放回荷包,有些受打击。穿越前从来都是老好人的她,第一次当坏人的体验并不是太好。“慕卿烟”的声誉,看起来已经不是她靠一个月的努力就能扭转的了。如果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铺,奶茶店根本不会有顾客来;再说了,依靠她这样的“知名度”,在西市开家店,想瞒着慕丞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卿烟懊恼地拍了拍头。是她先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莺歌则在一旁歪头看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闻慕卿烟离开了,人们又回到了街上,商铺将门窗打开,西市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井”字形布局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西市中心的黄金地带上,一名穿着青衣、容貌清秀的公子驻足在一家空闲的商铺外,向莺歌询问着租赁事宜。“公子请随我来。”
青衣公子跟着莺歌进了商铺,并未关门,只是背对着门口,抬手四处指着细小的瑕疵,扭头与莺歌讨价还价。路过的行人看见了,皆引以为奇,围在店外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竟还有人想要租慕卿烟手里的商铺,真是奇了。”
“应该是外地人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青衣公子伸出细嫩白皙的手指,在莺歌递来的契约上签了名字,心上都涌起了同情。青衣公子签完字,满意地笑着,“啪”地一下展开檀木扇子,摇头晃脑地出了商铺。他还没下台阶,便被一位年长的围观路人拦住。“你是外地人吧?”
他眉眼朴素,长相敦厚正直,此刻正满脸担心地看着青衣公子。“是的,在下燕青,朔栖河人。”
青衣公子收起扇子,作揖行礼。“这商铺可不能租啊,你知道这商铺是谁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青衣公子的耳边,“是相府的那个纨绔大小姐,慕卿烟的。”
“无妨,只是租来做生意而已,无甚交集。况且还有白纸黑字的契约,难道她能吃了我不成?”
那人还要再说些什么,青衣公子又抬手作了个揖。“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现下刚租完商铺,还有许多要紧事要办,恕在下无礼,先行告辞了。”
青衣公子说完,便摇着扇子走了,留下身后一群咂嘴摇头,替他惋惜的路人。而背对着他们离去的青衣公子却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原来,这位青衣公子便是女扮男装的卿烟,化名燕青,自称外地人,从“慕卿烟”手中租下了商铺。这才终于绕过身份的层层阻碍,将奶茶店的门店确定下来。还顺带蹭了“慕卿烟”的热度,搞了一个大噱头。虽然现在奶茶店还没正式开店,但已经得到了整个都城的关注。真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啊。卿烟虽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但内心也清楚,这只不过是开店的第一步罢了。如何卖出第一杯奶茶,才是决定奶茶店生死存亡的关键。她正想着今后的计划,余光却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待她定睛看去,不禁因惊讶而瞪大了双眼。长街那边,洛宸一身素袍,长身而立。眸子深沉如水,越过拥挤的人群,直直地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