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匍匐,并不代表他无攻击性。 梦溪园的佣人显然忘记了这一点,妄以为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呆了些许时日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议论女主人了,虽不知,佣人永远都是佣人。 姜慕晚与顾江年二人即便在如何不合,那也是女主人。 自家先生即便是再如何不喜这人,那也是法律认可的妻子。 更何况,还将人捧在掌心,且想方设法的取悦着。 这夜、并不太平。 解决旧人之事落在了罗毕身上,给新佣人树立规矩之事落在了兰英身上。 顾江年这招杀鸡儆猴可谓是极有效果,最起码今夜来的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息,站在顾公馆的屋檐下颤颤巍巍。 兰英训话时,言简意赅,话语虽简短,但却慷锵有力,直击人心:“顾先生想必大家都认识,不多做赘述,身为佣人要明白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摆正自己的位置,倘若嘴巴不严实手脚不干净亦或是有任何出卖主人家的举动,等着你们的便是牢狱之灾,明白?”
兰英到底是最得顾江年心的那个,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见力,都无话可说。 以至于顾公馆的佣人至今换到第三轮了,而这位中年管家依旧还在。 二楼主卧,姜慕晚处在睡梦中,许是生病引起,这个夜间睡觉本极不老实的人老实了一回,窝在床上睡颜乖巧,跟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似的,呼吸轻微,时而惊颤。 惹的守在身旁的顾江年一夜都未敢入眠。 而此时,顾公馆屋檐下,罗毕处理完手中事情,站在寒风瑟瑟的院落里点了根烟,抽的那叫一个忧愁。 顾公馆不同别处,顾先生因着年幼时的经历,防范之心及其重,但凡是下去的佣人基本无甚出路,无出路就罢,倘若离去的人嘴巴不干净,基本都无甚活路。 “安排完了?”
身后,徐放从主宅里走出来,似是刚刚汇报完工作,手中拿着些许文件跟电脑。 罗毕听闻声响,便知晓是徐放,未曾回眸,轻轻嗯了声。 “是否太谨慎了些?”
顾公馆下去的二十来号佣人全都处于被监视中,而监视他们的人自也是顾公馆的警卫。 徐放觉得,此事未免太过谨慎。 离了顾公馆,接触了雇佣关系大家便是陌生人。 不干预最好。 罗毕闻言,似是不知如何回答,淡淡的抽了口烟,吐着烟圈望着漆黑的天边儿思忖了片刻,才道出如此一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江年是那个被蛇咬过的人。 年幼时,他的母亲正是被家里不守规矩的佣人给伤了,险些失了命。 是以这顾公馆,容不得心思不正的佣人,有了、便要连根拔起。 以往,工作繁忙难得归顾公馆时都忍不了。 如今、成家立业有了妻子顾公馆成了他的根据地,更是忍不了。 徐放听闻罗毕的话语张了张嘴,许久都未曾言语出一句话来。 此时、他脑子里冒出如此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看到的只是表面,任何人都有阴暗处。 这夜,姜慕晚在浑浑噩噩中做了一场梦,梦中她失足落水在水中扑腾着求救,恐惧,害怕席卷而来,她挥舞着手,向站在岸边的人求救,定睛望去才发现这人是贺希孟,她惊恐绝望的惊叫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而岸上的人也发现了落水之人,他将有动作准备跳下来时,身后一身呼唤唤住了他的动作。 贺夫人站在身后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止住了他的动作。 而姜慕晚随着水流逐渐沉下去时,隐约见到有一身影奋不顾身急纵而下。 霎时,她从窒息中醒来。 炸一睁眼,被亮堂的屋子给晃了眼。 往常只留一盏地灯的卧室这夜灯火通明,姜慕晚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有数秒的晃神,似是仍然未从那场噩梦中回过神来。 惨白的面色以及加速的心跳都在提醒她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身旁,浅眠的顾江年在这人动作中醒来,动作先与言语,宽厚的大掌落在姜慕晚腰后,将撑着身子准备起身,却只见姜慕晚微微转眸,见了他,那微微懵懂的眸中有了些许光华流溢出来,似惊喜,又似惊讶,又似劫后余生。 是顾江年,最后时分,纵身而下的是顾江年,不是贺希孟。 猛然间,姜慕晚望着眼前人只觉委屈袭上心头,顿了数秒,朝着他的胸膛,一头扎了下来,又将准备起身的人给摁回了床上。 瘦弱的臂弯楼上了他的脖子,跟只将起身的小奶猫儿似的,蹭着他的脖子,带着慵懒的依恋之意但出口的话语稍有些委屈:“狗男人。”
“恩?”
男人搂着她,宽厚的掌心在其背后游走,温温淡淡的恩了这么一声。 心也软了数分,知晓她受了委屈。 姜慕晚埋首于这人胸前,再唤:“狗男人。”
“恩?”
顾江年尾音扬了扬,拍着她后背的掌心再度软了软。 姜慕晚将爪子缓缓的爬进这人腰腹间,触摸到滚烫的温度,才惊觉,这一切,不是梦。 顾江年真的在她身旁。 浑浑噩噩时分似梦似醒时见到的人,在清醒时依旧在身旁,这种感觉如何言语? 大抵是你做梦梦见自己种了彩票,醒来发现是真的。 若是往常,姜慕晚晚上睡觉爪子不老实,顾江年定会抓住腰间为非作歹的爪子,且敲打性的捏捏,以示警告。 可这日,大抵是知晓她不舒服,随她去了,都依着她了。 今日,他可算是知晓衣不解带这词到底是何意思了,为了照顾姜慕晚这病猫,他一身衬衫穿了两日都未曾换过。 而姜慕晚的爪子,此时就在他的衬衫下。 姜慕晚想,一个顾江年胜过是个贺希孟都不止,狗男人会在危急关头救她性命,也会在危急关头奔赴到她身旁,有这点就够了。 “做噩梦了?”
姜慕晚如此娇软之态,是顾江年从前未曾见过的,虽知晓这人泼妇外表下掩藏着些许娇气,可今日这娇气中夹着委屈。 “恩,”姜慕晚蹭了蹭人的脖子,慵懒回应。 “梦见什么了?”
顾江年问着,伸手将她身上被子往上啦了啦,似是怕人冻着。 “梦见你大爷和你祖宗了。”
………. 顾江年拉被子的手僵在了原地,刚刚爬起来的心疼又寸寸落回了原地。 他想,冻死她算了。 冻死这个没良心的小泼妇算了。 “怎?你是梦见日我大爷了还是梦见日我祖宗了?”
“都梦见了。”
…….. 顾江年想,这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真不是个东西。 “你胃口还挺大,”顾江年冷嗤了声,伸手,欲要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起来。 将伸手,却见姜慕晚将自己抱得更紧。 一副绝不松手的模样。 他再推,姜慕晚依旧不松手。 “起来,”他冷嗤。 “不起,”她耍无赖。 “姜慕晚。”
“不起。”
顾江年狠狠的叹息了声,望着这满屋子刺眼的灯,感受着趴在自己胸前这个不要脸的小泼妇。 他伸手,落在这人腰间,正欲使劲将人扒拉下来,换来的是姜慕晚耍无赖的嘤咛声,且还轻声叫唤道:“你别摸我,要尿床了。”
顾江年:………….. “到底要干嘛?”
男人话语冷了几分,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没了什么好脾气。 “要上厕所。”
“要上厕所就去,”顾江年没好气开腔。 “没劲。”
简而言之,想让你抱我去,顾江年懂了,闹这么一圈重点在这里。 他可真是拿姜慕晚一点办法都没有,若不是知晓这人生病了,他保不齐会拉起被子捂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