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宋蓉从c大回到顾公馆时,顾江年从茶室尚未出来,往日里忙,倘若是姜慕晚独自一人在家,这人说什么都会空点时间出来的。 可这日,大抵是俞滢在,他安了心。 客厅里,宋蓉面色不佳,望着姜慕晚,虽未言语但一副清冷的面孔上尽是不悦。 兰英端着茶水过来时只听俞滢轻声规劝:“小孩子,不知这些很正常,你别吓着人家。”
“人情世故相处之道可不懂,但间接性的将人弄生病了,这不是一般事件,”宋蓉声响不大,但威慑力极高。 一如名人所言,那些时常生气发火的人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那些几十年来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 是以宋蓉那日在科研所门口跟姜临起了争执便被传遍了整个首都的大街小巷,且还有人是同她细细的言论了一番。 茶室内,兰英进去换茶水,侧眸望了眼顾江年,仅是这一眼便被顾江年捕捉到了。 兰英见此,轻启薄唇无声开口道了句:太太。 顾江年男人微拧眉,身子微微后仰透过茶室的玻璃望了眼客厅方向,见姜慕晚坐在沙发上,宋蓉坐在对面,对听不清二人再说什么,但看形式,姜慕晚似是在被宋蓉训斥。 且训到抬不起头来。 男人抬眸望向兰英,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兰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如此时候,若是姜慕晚跟宋蓉是再聊什么私人话题,顾江年这时候去,显然是不明智的,但倘若不是,姜慕晚只是单单的在被宋蓉训斥,顾江年看不下去,也舍不得。 舍不得姜慕晚如此。 虽说宋蓉是她母亲,母亲训斥子女是常事,但顾江年并不想这个事情发生在姜慕晚身上。 往日里日天日地的人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可见宋蓉今日是真没留情。 顾江年同几位老总道了句什么,随即起身,而兰英也很识相的将茶室的百叶帘放了下来,挡住客厅跟茶室之间的屏障。 顾江年跨步出茶室时,宋蓉许是余光瞥见这人出来了,话语止住,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可即便如此,心中怒火仍旧不减。 男人走近,站在姜慕晚身后,先是分别喊了人,随即、宽厚的大掌落在姜慕晚肩头,温温柔柔的抚摸着,俯了俯身在姜慕晚耳边轻轻笑问:“蛮蛮惹妈妈生气啦?”
本事觉得没什么的人,被顾江年这声温温柔柔的询问声给问红了眼,抬眸望向顾江年,清明的眸子水光潋滟,荡漾着波纹。 姜慕晚自己没想到,顾江年没想到,就连带着俞滢跟宋蓉都没想到,没想到姜慕晚在顾江年跟前竟会如此娇气。 就好似年幼的孩子再外摔了一跤,本也是拍拍灰可以爬起来的,可看见家长来了,非得赖在地上哭会儿才行。 姜慕晚眼眶一红,顾江年便觉得不对劲了。 十一月的天,已是凉飕飕的,顾江年这日着了件白衬衫,晨起时外面的一件开衫被丢在了茶室里。 此时,他站在姜慕晚身后,见人泪眼婆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望着自己,心都软了。 落在肩膀上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她面庞上,柔声轻哄:“好了好了、没凶你,只是问问。”
宋蓉跟俞滢这日,震惊许久,这种震惊,来源于顾江年对姜慕晚的宠爱,也来源于姜慕晚也顾江年的信任与依赖,这是一种共存关系,姜慕晚的言行在顾江年跟前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她也无需在这种关系上要求自己去做一个大家闺秀,去做一个体贴入微的妻子。去做一个孝敬父母的好儿媳。 在顾江年跟前,她是小孩,是可以随意哭闹的小姑娘,是可以委屈落泪的小朋友。 俞滢只见顾江年伸手落在姜慕晚的腋下,伸手将人从沙发上提溜了起来,像抱孩子似的让姜慕晚坐在他的臂弯,姜慕晚俯身趴在他肩头,像个小孩子似的哭的抽抽搭搭的,顾江年宽厚的掌心落在她的发丝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且还有温软的轻哄声传来:“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越来越娇气了。”
男人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抚他脸面上的泪水,柔声细语哄着:“好了好了、怎么还委屈上了。”
顾江年抱着姜慕晚,稍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宋蓉。 那一眼,让宋蓉心如刀绞。 就好似,姜慕晚是他的孩子,孩子犯了错,他这个大人在替孩子道歉,顾江年抢了原本该属于宋蓉的事情。 他比自己更像是姜慕晚的家长。 顾江年的这一眼是在告知宋蓉的失职,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种情况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种痛心却不能言的感觉让宋蓉一度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 令人难以喘息。 顾江年的那一眼像是一只爪子似的狠狠的扼住了宋蓉的脖子。 片刻,顾江年抱着姜慕晚转身,去了另一方,离得远了些了,男人低声浅语的说了些什么,他们没听到,但不难看出,这人仍旧是再低低浅浅的哄着人。 顾江年伸手抹去姜慕晚脸面上的泪水,那心疼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新生儿的父亲在温软的哄着苦恼的孩子。 姜慕晚的低泣声像鞭子似的一下一下的抽在他心上。 让这人,使劲浑身解数去哄人。 “往日里说你,气焰高涨的不得了,最近倒是不能说了,稍微说两句就哭,蛮蛮要改名字了,叫娇气包,”顾江年一边哄着人一边逗人开心、 见姜慕晚抽抽搭搭不停歇,他又道:“以后最后是生男孩儿,若是生了个女儿,为难的只怕是我。”
姜慕晚的哽咽声止住了,吸了吸鼻子,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这人倒也是不在意。 “不生,”姜慕晚哽咽着开口,抽抽搭搭的,可怜的不行。 “依你,”顾江年脾气极好,听闻姜慕晚这一句不生,倒也是不着急。 “跟我说说,怎么跟妈妈吵架了?”
顾江年耐着性子询问人,见兰英候在不远处,看了眼人,后者见此,向着这边而来,顾江年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纸巾盒。 兰英在俞滢跟宋蓉的注视中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顾江年,后者伸手擦着姜慕晚脸面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将纸巾递还给了兰英。 再度抽了数张纸巾出来,落在她的鼻子下方,似是极其熟稔:“擤鼻子。”
“哭够了?丑不丑?当着妈妈跟舅妈的面,哭的跟只小花猫似的,”顾江年轻声揶揄着人。 这一揶揄啊!刚好的人又抽抽搭搭的了。 吓得顾江年是又好气又无奈,赶紧抬头亲吻她的眼帘,无奈失笑:“好了好了,我错了。”
顾江年浅声失笑,也实在是被姜慕晚弄的没办法了。 片刻,顾江年抱着姜慕晚,同俞滢和宋蓉言语了声,抱着姜慕晚上楼洗脸去了。 俞滢被顾江年的那句告知给拉回了神,唤来兰英:“你家先生往日里也这般对蛮蛮?”
她这话,询问出来的意思,是有那么几分怀疑顾江年是不是看着她们在,在做戏。 但实则、俞滢看的出来,顾江年的一言一行,都极其熟稔,好似这是往日里平常的举动,特别是这人站在沙发后,将姜慕晚抱起来的时候,那举动太过熟稔,没有任何卡顿。 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兰英想了想,往日? 往日里着二人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兰英思忖了一番,综合了一下开口:“先生对太太比较包容。”
这话,说的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也足够了。 “二人会有吵架的时候吗?”
俞滢又问。 倘若是不会,那顾江年这个人足够好,也足够恐怖。 一个人怎会没有脾气? 没有脾气的人要么是有极大的隐忍力,要么是再装。 “会的,”兰英不知俞滢在想什么,只是如实回答。 倘若是知晓,只怕是会吓出一身冷汗。 “谁赢?”
谁赢? 兰英想了想。 这二人虽说一个看起来记仇,一个小气。 但实则对于吵架这件事情基本上是吵吵就过去了,也鲜少放在心上。 这话,兰英不知如何回应。 琢磨了一下,说了一段兴许不该她来说的话:“太太跟先生二人吵架鲜少有记在心上的时候,更多的是找一个宣泄口。”
宣泄过去就好了。 俞滢懂了。 望了眼正在失神中的宋蓉,向着兰英点了点头,眼眸中有些泛滥的情绪被摁下去了。 俞滢在此时,想起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奔着你而来。 也总有人是为了治愈你而出现的。 顾江年为了姜慕晚而来,顾江年的到来,也是为了治愈姜慕晚。 宋蓉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复杂情绪一时间也得不到纾解。 俞滢起身行至她身旁,淡淡的,柔声规劝:“你应该高兴。”
高兴姜慕晚遇到良人。 顾江年牵着姜慕晚下楼时,情绪恢复了。 兴许是跟顾江年说了宋蓉为何训斥自己之事,这人牵着人下来,直接向着宋蓉而来。 开口同宋蓉解释了一番。 语调平缓,揽去了所有过错,只道余瑟本就身体不好,此事与蛮蛮无关,若一定要找一个过错方出来,那一定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因为自己的失职跟忙于工作才让余瑟替自己操心了一把。 顾江年这人,做事本就滴水不露,更无论说话之术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 宋蓉即便是再想说什么,也没有了理由。 顾江年的极力维护,让她闭了嘴。 临了,顾江年且还开口同宋蓉道歉,好似姜慕晚犯了错,理应他道歉一样。 “我可以去看看你母亲?”
宋蓉对余瑟是抱有歉意的。 这股子歉意来源于自己登门却未曾拜访。 顾江年默了片刻,婉转的拒绝了宋蓉的提议:“老太太素来是个要脸面的人,她此时身体不适,若让她如此与您见面,她怕是不愿,本不让蛮蛮同您说,也是考虑到不想让老太太多想,希望您别介意。”
宋蓉跟余瑟骨子里是很相像的,都顾忌体面。 宋蓉此时因为体面二字上去见了余瑟。 余瑟必然会心中记挂,觉得自己失礼,一来一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觉得江年说的对,”俞滢在一旁开口道,不知不觉的,舅妈已经站在了顾江年这边了。 “往后见面机会多的是,病了就该好好养病,虽说我们是出于礼貌与关心,但此时去,也是一种打扰,还是江年考虑周全。”
日暮落,星辉起。 傍晚时分,姜慕晚想带二人去院子里走走,被俞滢拒绝了。 随便唤了个佣人带路。 顾公馆的山林,来人,无一不被折服。 依山傍水建的一座园林别墅,性质边缘还能看见整个澜江的夜景。 且这诺大的宅子,颇具法式园林的优雅,又不失中式园林的大气。 怎么看,都叫人移不开眼。 俞滢走在园林之间,挽着宋蓉的臂弯,缓缓的将脚步慢了慢,与前面带路的佣人拉开了一断距离。 “原来,这c市,也还有少年痴情郎。”
宋蓉闻言,默了默,无法接俞滢的这句话。 即便他深知俞滢这话是再踩姜临捧顾江年。 “到底是我狭隘了,”因着宋蓉当年跟姜临离婚,俞滢多年不曾来过c市,只觉得这个c市,太过肮脏,如今想来,是她狭隘了。 顾江年用实际行动给她上了一课。 “只愿顾江年会一直对蛮蛮好,”如若不会,那这人绝对比姜临恐怖。 有勇有谋善隐忍,若是做出些什么伤害姜慕晚的事,绝对会比当初的姜临绝情。 宋蓉这句带着深意的话,让俞滢沉默了,显然、她听出了这句话的深意。 “会的,”赌一把,赌顾江年不是姜临,也赌姜慕晚不是宋蓉。 “希望,”宋蓉温温回应。 “准备什么时候回首都?”
“本想今天,”姜慕晚今日哭这一场让宋蓉心里不是滋味,想离去的话始终没说出来。 只能改日,但改日,也不会留太长久,身居要职,异常繁忙。 来c市替姜慕晚主持个公道,还能抽空去趟c大跟人说交流。 “明日若是回去,带着蛮蛮一起吗?”
俞滢问。 他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觉得顾江年并不会让姜慕晚跟着他一起回首都。这二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若是姜慕晚回首都顾家年必定不愿意。 “我自然是想尊重蛮蛮的意思,但首都那边就局势你也知晓,父亲既然开了这个口就自然有他的用意。”
宋蓉自也看的出来这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且夫妻之间,最好还是少分离,她这个过来人的经验足够拿出来说一说了。 但一如老爷子所言首都那方有许多事情,只能慕晚本人出面去解决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好,在插手其中,她若不回去,不妥。 万事都有轻重,以及先后顺序。 而此时与姜慕晚而言,宋家的事情无论如何是要放在前面的。 家族跟前,一切都是小事儿。 俞滢懂,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只是脸面上的担忧不减。 这日晚间,宋思知未曾回来用餐。 晚餐结束,宋蓉跟着姜慕晚进了书房,聊及明日回首都之事,姜慕晚点了点头表示可行。 “跟江年说了?”
宋蓉温声询问。 慕晚道:“提了一嘴,晚些细细说。”
“好好说,别吵架,”宋蓉叮嘱。 姜慕晚沉沉点头,这时候跟顾江年吵架,自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这男人----------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