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姜慕晚从睡梦中醒来时,身旁已无顾江年的身影。 拥被而起的人睁着婆娑的睡眼,呆呆的,在床上发了会儿愣。 颇有一种,人起来了,灵魂还没有起来的感觉。 姜慕晚蓬松着头发在床上静坐了数分钟。 整个人都处在蒙圈状态。 数秒钟后,她拥着被子,往前俯身,翘着屁股栽在了床上。 顾江年一进来,就见这人跟唐老鸭似的抱着被子翘着屁股身子往前载着。 男人心头一惊。 微微的颤意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疾步走过去将人从床上捞起来:“你别压着肚子。”
“我没有肚子,”顾太太嘟囔着。 软糯糯的味道带着几分清晨特有的撒娇。 怎么听怎么都是小姑娘在闹脾气。 顾江年无奈浅笑:“闹脾气了?”
“没有,”她不假思索开口。 乱糟糟的头发扒在顾江年的毛衣上。 “没有啊?竟然没有那就起来吧!”
姜慕晚:………..“你个狗东西。”
“你就不能哄哄我?”
刚刚还脑子不清醒的人,这会儿清醒了。 伸手推开顾江年,怒目圆睁的瞪着他,眼眸在冒着星星火。 “你又没生气,我哄什么?”
顾先生似笑非笑的望着人。 有那么几分就是想调戏她的意思。 姜慕晚定定的望着他,一言不发,似是在隐忍,又似是在想什么足够怼顾江年的话。 半晌,才道:“气死我们你当寡夫?”
“不许瞎说。”
“懒得理你,”姜慕晚伸手推开人,又抱着被子滚回了床上。 刚滚过去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侧眸望着顾江年道:“你今天去公司吗?”
“可以晚点去,”顾先生伸手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温软回应。 哗啦————刚躺回床上的人掀开被子“蹭”的一下坐起来。 “那我呢?”
“我一个人在家?”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个狗东西,把我弄抑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先生:……….. 姜慕晚的嘴啊!跟机关枪似的。 霹雳扒拉往外蹦。 但是、不管她说了多少。 总结下来无外乎就是:她不想在家呆。 一点都不想。 在家呆久了她会抑郁。 “你不去公司?”
姜慕晚:……….她好想嗅到了什么。 这人想了想:“去。”
“那就是了,”顾先生点了点头。 这二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不不不、应该说,跟地下党对暗号似的。 “再睡会儿还是起来?”
“想睡会儿。”
“那睡,”男人起身,站在床边,将她又塞回了床上。 姜慕晚再醒来时,已是临近十点的光景。 再度睁眼,看到的是坐在房间梳妆台上回邮件的顾先生。 不得不说,自从顾江年回来姜慕晚觉得身心都舒畅了很多,连带着胃口都有了,晨起起来吐了一番,还好,尚且在承受范围之内。 缓了片刻,就着青菜吃了半碗粥。 余瑟见人吃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又吐了。 幸好,没有。 半碗粥下去,姜慕晚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吃不下了。”
“再多吃些,”余瑟见她一碗粥还剩大半,揉着嗓音规劝。 反倒是顾江年,伸手接过她的碗筷放到自己跟前,温声道:“吃不下就不吃了。”
余瑟想说什么、可一撞见顾江年的目光。 准备出口的话都收了回去。 转而变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浪费。”
“我吃,”顾先生面色平平,道出这二字。 堵住了余瑟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 “妈妈、给蛮蛮一点喘息空间,我不想她因为怀孕生子患个产前抑郁,或者是产后抑郁,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儿,您都依着她。”
昨夜宋思知说的那些。 余瑟不是没有考虑过、思及最近大家给姜慕晚的压力确实是太大了。 她也反思过。 确切的站在姜慕晚的角度考虑了一番。 是以,想、都依着她吧! 不曾想,晨起因为一碗粥,又让顾江年提醒了这么一番。 她抿唇,点了点头。 这日、顾江年带着姜慕晚出门。 临出门前,帽子围巾羽绒服,全部都准备齐全了。 目送二人离开,余瑟转身回屋子。 何池端了杯养身茶递给她,笑道:“夫人没发现韫章回来之后,蛮蛮胃口都好了吗?”
“恩。”
躺了两天吃什么吐什么的人,这就好了。 “好事呀!”
何池道。 “昨夜宋小姐说的那番话,也不是没道理,我瞧着最近大家对蛮蛮管的确实是厉害了些许,宋老师跟舅妈那万般小心谨慎的模样确实是会给人造成压力。”
一如宋思知说的,姜慕晚每天吃什么睡什么,几点吃几点睡,宋蓉跟俞滢二人就差做个表格出来挂在她床头了。 太吓人。 余瑟叹了口气:“她们是想给韫章一个完成的交代。”
“宋家人,似乎很看重韫章。”
“不是似乎,是真的,”宋蓉不止一次在余瑟跟前提及过韫章。 话里话外以及言语之间均是对他赞叹有加。 提及蛮蛮怀孕一事。 宋家人心生欢喜,更是小心谨慎。 怕蛮蛮不好。 一家人将蛮蛮当成国宝似的看着。 是为了自家女儿吗? 并非。 姜慕晚为人子女许多年了。 她们若是想将她宠上天,早就干了。 无须等她怀孕再干。 何池看得出来,余瑟也真的是在做退让。尽管她昨夜去了趟医院。 虽说有惊无险,但任何平常人家的婆婆,只怕都会要求儿媳卧床休息。 这日上午。 宋思知刚到医院。 提着早餐才坐在位置上,一边拿出手机给姜慕晚拨了通电话。 一边伸手解开早餐袋子。 而此时,姜慕晚正在车里,跟着顾江年去公司。 “你好些没?还有没有流血?早上起来检查了没有?”
“没有。”
“是没流血还是没检查?”
“没流血,”即便她不检查顾江年也会检查。 这种事情上,她有多没心没肺,顾江年就会有多上纲上线。 “你————————。”
“你怎么又来了?”
宋思知还想说什么来,话锋一转,一句你怎么又来了,让姜慕晚眉头蹙了蹙。 潜意识中,她觉得,是梅瑶去找宋思知了。 “梅瑶?”
她微微拧起眉头问道。 “恩。”
“宋老师——————。”
宋思知的恩刚刚落地。 梅瑶的那句宋老师就出来了。 “我们是不是在医院附近?”
姜慕晚拿着手机小声问身边的顾江年。 男人点了点头。 “靠边停,放我下去。”
姜慕晚收了电话,伸手拍了拍驾驶座。 顾江年微微拧眉望着她:“去医院干嘛?”
“梅瑶去找宋思知了,我去看看。”
顾江年:……….. 尽管他此时不愿意。 可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男人轻轻喟叹了声:“小心点,别动手。”
许是觉得这六个字不够,再道:“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孕妇。”
“安心,”姜慕晚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臂弯。 俯身亲了亲他面庞,带着点娇软的味道。 “让半夏跟你一起?”
“好。”
“稳着点,闹出事儿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顾江年开口警告,警告中还带着几分威胁。 ……………….. “宋老师,我想请你回工作室。”
梅瑶站在宋思知办公桌前,跟个受训的学生似的,低垂首。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委屈。 宋思知这日,好不容易从俞滢的魔爪中逃离出来,开车绕了两圈,找了家味道极佳的早餐店,买了碗早餐,准备坐在办公室正儿八经的享受人间美食时,被梅瑶给打断了。 眼下,这碗早餐,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爽。 想吃吃不下去。 “哟、这不是梅老师吗?来我们这儿视察来了?”
办公室门口,一道不算年轻的中年嗓音响起。 “主任,”宋思知见人,喊了声。 眼前这人,是位大佬。 医学界心脏领域的天花板。 出个手,整个行业都得抖三抖的人。 此时,大佬提着两个肉包子在加两杯豆浆进来了。 站在门口见了梅瑶,先是惊讶了一把, 昨儿听同事说还没什么感觉。 今儿这大清早的见到人,他忽然有点觉得看不过眼了。 本来,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本不该跟这种小姑娘斤斤计较。 何必呢? 都可以当他姑娘了。 但人生在世,做事情、不能干烂屁股的事儿啊。 科研界也好医学界也好,大家辛辛苦苦的弄一个成果出来,短则三五年长则几十年。 眼前这姑娘倒好。 盗取别人劳动成果之后还能上赶着到人家跟前来,让人心塞。 大佬将包子豆浆分了一份出来你丢给宋思知。 “梅老师来的正好,小张。”
他开口喊助理。 “把我们上周遇到的那个心脏结膜的病人资料拿给梅老师看看,让她帮我们参谋参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梅瑶:……….. 宋思知坐在一旁看着,抿了抿唇,有些看不过眼。 梅瑶这人,无功无过。 她有点下不去手,但若是李沐来,就不一样了。 助理当真拿着资料过来了,递给梅瑶:“梅老师。”
宋思知望着人,轻轻叹息了声:“回去吧!”
“我——————,”梅瑶没有伸手接这人手中的资料。 望着她,有些轻颤。 “别啊!我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专家。”
大佬没听见她刚刚说的那句情感宋思知回科研室的话,要是听见了,估计今儿不会就这么算了。 抓到宋思知也不容易啊。 就跟昨天那人说的,感谢她把宋思知送回了医院。 她们科室平白无故得了一枚大佬。 且还是年轻的大佬。 “呀!梅副院。”
梅瑶不敢回应大佬的话,为何? 只因大家都在一个领域,她当然知道眼前人的级别。 正在忍受着别人冷嘲热讽中的人,猛的一听见身后传来的讥讽声。 回眸。 只见姜慕晚站在身后。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怎么?视察工作来了?”
一开口,都是同样的腔调。 办公室里,大佬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门口。 见姜慕晚,挑了挑眉。 只觉得有些眼熟。 望了眼宋思知,只听人用唇语道:“我妹妹。”
大佬点了点头。 “不对啊!一个人啊?”
“蛮姐、”梅瑶低垂首跟个被欺负的抬不起头来的小孩似的,跟以前多次见面一样,客气的喊了声姐。 不过是这一声,带着些许哭腔、 姜慕晚跟宋思知一样,想为难她的心思。 消散了许多。 宋思知看了眼姜慕晚,二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 只听她道:“回去吧!我现在没时间去科研室,手中病人我总该给人一个交代,遇到难题了去找院长,问问他,让他给你想办法。”
宋思知的心到底还是软了一点。 ............... 宋思知打发走人。 望着姜慕晚,默了片刻,问道:“你来干什么?”
“送温暖,”她答。 宋思知左右看了看,也没见她拿了个什么东西:“温暖呢?”
“马上到。”
片刻,半夏来了,手中提着某星家的咖啡,提溜着几大袋子放在宋思知跟前。 宋思知见此,不得不再度感叹一下。 富婆就是好。 她在分咖啡时不忘跟科室里的所有人介绍一番宋蛮蛮这仙女般的存在。 分外咖啡,主任望着宋思知,深意满满问道:“很有钱?”
宋思知点头:“比我有钱。”
“那————做慈善吗?”
主任又问。 宋思知:…………..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阴谋诡计的味道。 望着姜慕晚的目光有那么点算计的意思。 “怎么?”
姜慕晚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发毛。 这种眼神自从顾江年支援了她的科研项目之后,姜慕晚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可没见过并不代表不熟悉,每每宋思知这样望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肯定要问自己要钱了。 “干什么?”
“我要是还问你要钱,你会打我吗?”
“我没钱。”
还不待人开口,她就直接将宋思知的想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你没,你老公有。”
宋思知不准备放过顾江年。 “顾江年要挣奶粉钱。”
“你生一窝他都养的起。”
宋思知说着,将刚刚助理拿出来的资料递给姜慕晚。 苦口婆心道:“这患者,二十三岁,一个男孩子,身世凄惨,西北农村出来的,很小的时候爸妈离婚了,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靠着捡破烂收废品上了大学,身体出问题了,心脏手术你也知道,一个支架都要大几十万,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何况贫困家庭,你说是不是?”
“你看,要不这样,反正你们公司每年都要做慈善的,不如拨笔款项给我,让我去救个人?”
“我不拨你们就不救了?”
“心脏支架有好有坏,有人拨款,我们自然是会给人用进口的,但是如果单靠我们筹款的话,可能性不大。”
“而且,人还年轻,我们都觉得用进口的对他而言是最好的。”
姜慕晚想,她今儿这一趟,是干啥来了? 送钱来了? 好不容易不在科研所呆了,她跟宋思慎才喘口气。 没想到,医院也是个烧钱的地方。 姜慕晚睨了眼人:“你去找顾江年。”
宋思知:............“姐妹情深啊!我昨晚为了你,命差点都没了。”
“说起这个,你以前问我借的钱,什么时候还给我?”
“谈钱伤感情。”
“谈感情伤钱。”
“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我俩是表的。”
“你这就过分了,”宋思知觉得很丢脸。 “我不过分点你又得把我当取款机。”
宋思知:.............. 找顾江年就找顾江年,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吗? 她又不是没被摩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