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相冲,黄豆被辛桂香说的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的解释:“娘很喜欢你的,你想错了。”
两人拉拉扯扯,辛桂香仗着黄豆喜欢自己,有恃无恐的说:“夫人今日送了辛夷手中,明日就会把她接近府陪你。以后,府里就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话赶话,黄豆心上一火,调头就走。 辛桂香在后面傻了眼,追上去问:“少爷,你要去哪里?”
两人一跑一追,转眼又到了花厅。 辛夷方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信,薄薄两页纸在手里,似乎重若千钧。 她正要向林如意道谢,黄豆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将她往旁边一推。 毫无防备的辛夷被胖墩墩的黄豆用力一推,腰撞在椅子上,疼的她眉头皱起哎呦了一声。 “娘,我讨厌她,不要让她在家里。她为什么戴着你的镯子,娘,把她赶走嘛。”
辛夷眉头皱起,揉着腰,被黄豆这撞邪的似的火气,弄得一头雾水。 辛桂香本意只是想给辛夷上上眼药,没成想黄豆直接冲了进来。看着她的狼狈样,辛桂香心里极为痛快,又怕夫人看出黄豆是受她挑唆,急忙上前扶住辛夷。 黄豆推了自己,辛桂香好心来扶自己,辛夷怎么觉得这事儿如此诡异。 儿子闯下大祸,林如意捉住他的手,狠狠训斥道:“你这孩子,无缘无故推你辛姐姐作何?”
她扬起手,想给黄豆一巴掌,看着他的脸,又迟迟落不下去。辛夷忍着腰上痛楚,伸手拦住林如意的手,勉强道:“姑姑,豆子年纪还小,莫要打伤了他。”
娇宠儿子这么多年,明知他犯了错,林如意仍然狠不下来。慈母多败儿,黄豆到现在还不懂事,也跟林如意的娇惯分不开。 她十分歉疚的伸手抚过辛夷的脸颊,怜惜的说:“孩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辛桂香见缝插针,上前告罪到:“夫人,都是桂香的错。小少爷在玩儿时,听人说夫人对三姐姐十分疼爱,于是发起了脾气。”
因为辛桂香平时表现的很乖巧,黄豆的确有两分拗性子,林如意不疑有他,只是将黄豆好生训斥了一番。 黄豆一开始发了疯,现在安静下来,也不说话老老实实的挨训。 在这种情况下,辛夷也没心思再坐下去了。她本来打算在黄府用过午饭再走,碰到了这事儿,只想提前告辞。 林如意十分歉疚,一直开口挽留,黄豆忽然爆发对着辛夷说:“你快走,我不喜欢你,以后别来我家。”
一个快十岁的男孩儿,说出来的话跟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幼稚蛮横。 儿子的反常让林如意束手无策,辛夷婉拒了她的挽留,执意提前离开。 临走前,辛桂香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还嘱咐辛夷以后多来看她。不过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辛桂香目送着辛夷上了马车,脸上笑意在她上了马车后,尽数收去,变成了怨毒。 辛夷没有像她想象中变得落魄,甚至比从前更好。她在黄府待了这么久,只换来丫鬟的身份,辛夷却能叫黄夫人姑姑。 不公平,这一切都不公平,辛桂香恨恨的想着。 出了黄府,冷风一吹,辛夷也回过神儿来。黄豆一开始乐乐呵呵的,怎么会片刻功夫就变得讨厌她。 这么简单的事儿,不用想,就知道是辛桂香在背后捣鬼。 想通了这些,辛夷对辛桂香的厌恶又加重了一层。难道她怕自己来黄府与她争宠,若不是林然,辛夷根本不会和黄家走近。 眼皮浅的人,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辛夷手里紧握着林然的信,腰上的一阵一阵的疼。 她拿着信上了马车,自嘲的想,拼了这一身痛,就换了这封信,林然得感动成什么样子。 马车中,辛夷将折叠好的信纸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蝇头小楷,一字排开,十分整齐。开头便是夷儿二字,辛夷一哆嗦,不知林然从哪里学的这么肉麻称呼。 薄薄两页纸,辛夷翻来覆去的看着。林然遣词造句十分精简,这两页纸,几乎将他离开的事,事无巨细交代了个遍。 没有标点符号,生涩的文言文,辛夷拿在手里反复看,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在信的最末,林然留了越人歌的前半阕。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辛夷在心中吟咏着,不知不觉把后半阙念了出来:“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辛夷抓紧手中书信 ,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林然这是在向她表明心迹么,信上毫无**,结尾留这么几句话。 这还真是林然的作风,辛夷眼前浮现出林然的面容来。 他清爽的笑容,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还有敏捷的才思,在辛夷脑海中飞快闪现。 含蓄的告白,让辛夷眉眼含笑,腰间的疼痛好像也减弱了不少。同样是表白,林然和柳元景带给辛夷的感觉截然不同。 面对柳元景霸道的示爱,辛夷心头就像压上了一座大山。 林然的表白,则像是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他没有给辛夷压力,也没要求她回报什么。追是默默的告诉她,心念君兮君不知。 仿佛着了魔般,辛夷脑海中频频出现这一句,心念君兮君不知。 她将书信原样合好,只叹古代没有手机,不然她就可以拿起电话,给林然发条短信。 他念她,她已心知。 喧闹的大街上,薛城抬头,猛然发现,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丽人楼下。 此时,黄昏将至,丽人楼前衣香鬓影,说不出的风流奢靡。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外揽客,朝着路过行人暗送秋波。薛城抬腿想走,两三步后又停了下来。 阿树和小三在后面跟着,弄不清楚自家爷到底是要进去,还是要离开。 在两人看来,男儿进风月场所再正常不过,自家少爷开窍太晚了。 “进去吧。”
薛城回走了两步,调头转向丽人楼。 阿树和小三相视一笑,尾随跟上。 门口的姑娘见了薛城,眼前一亮,挥着手帕争先恐后的往前凑。薛城皱了眉头,躲开了众女子的纠缠直接吩咐:“将你们妈妈叫来。”
众女子见他如此模样,面露委屈,倒也不敢再往薛城身上扑。 长年在楼里待着,这点儿眼力劲儿她们还是有的。 很快秋妈妈扭着腰出来,一见薛城她亮眼放光,热情的说:“呦,真真是稀客。妾身还以为公子贵人多忘事儿,不会来了呢。薛公子,您今儿个有什么安排?我们这楼里,可是新来了不少姑娘。”
秋妈妈的殷勤,让薛城不太适应。上次他来时,丽人楼还没开张,人不并不多。如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怀中抱着浓妆艳抹女子的男人走过。 嘈杂纷乱的环境,让薛城皱起眉头,他低声说:“楼上雅间,让喜姝作陪便可。”
薛城点名要喜姝作陪,秋妈妈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下。 作为丽人楼中的花魁,喜姝的生意极好,此时正在陪一个富商饮酒。不过,侯府的少爷来了,秋妈妈自然不怕得罪一个商户。 喜姝本就不耐和脑满肥肠的商人应酬,秋妈妈找了借口把她换走,她暗自松了口气。 出了门,秋妈妈拉着喜姝到了背人的地方,笑出了一脸褶子,谄媚的说:“喜姝啊,你的好日子来了。上次的薛少爷今日又来了,还是一个人。你可千万要把握好机会,只想哄好了薛少爷,还怕不能换个好前程。”
“薛少爷?”
喜姝语气惊讶,听不出悲喜,暗地里心花怒放。 自从别后,喜姝一直盼望着薛城再次出现,然而一天又一天,薛城却从未踏足丽人楼。 她不由伤感,看来薛少爷上次来为的就是给梨香赎身,她的歌舞没能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对,就是侯府的薛公子。喜姝啊,妈妈待你可不薄,若是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一定不要忘了妈妈的好。”
“喜姝明白了。”
丽人楼里能有几分人情,两人只是互相敷衍。 见薛城之前,喜姝换了身上衣服,又用香脂遮去方才陪酒时染上的味道。 为了在薛城面前展现出完美的一面,喜姝特地又梳妆打扮了一番。 薛城在房中等着喜姝,心中对自己十分鄙视。 他这是怎么了,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来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只是人坐在了这里,要是什么也不做就离开,会显得更奇怪。 百无聊赖中,薛城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喜姝怎么还不过来,他竟然在丽人楼等一个花魁。 浮想联翩中,门吱呀一声开了,薛城目光与喜姝相对,两人同时露出欣喜之色。 今日喜姝没再戴面纱,一身紫衣落落大方,腰间披帛飘然欲仙,眉心花钿婀娜动人。 “喜姝见过公子。”
百媚千娇的人儿屈身行礼,薛城心中烦躁挥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