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声音传来,武小影鼓着腮帮子停止咀嚼,手里还抓着剩下的半个窝头,犹如霜打的茄子,丢下筷子,朝院子外冲出。 老白家见武小影出去,揣测是阿臻家人寻上门。纷纷搁下筷子,鱼贯而出。 整个饭桌上只剩下田麦苗、阿臻、小福圆、谢小怜捧着碗筷。 阿臻淡定的很,低头吃眼前的蒸榆钱。碧莹莹的榆钱,被玉米面裹了,滴上香油和蒜泥,美味的很。 他吃的正香,顺手拿了大盘子里一根大棒骨递给小福圆。 他仔细观察了老白家众人,榆钱对他们而言太平常不过。肉却不常吃,小福圆啃大骨头啃的香,这些肉得给小妹妹吃。 谢小怜拿了一根大骨头啃,被阿臻狠狠瞪了两眼。 干嘛啊,给小妹妹抢吃的。 不止小妹妹,方才小妹妹的五哥和侄儿瞅着大棒骨流口水,谢小怜住人家吃喝他好意思抢? 阿臻决定了,改天他就搬到白家对面去,把南关镇大宅里的厨子叫来,天天给小圆宝炖肉做点心。 作为交换,他则来老白家吃蒸榆钱、窝头、炒枸杞芽。 阿臻吃的正香,懒得理外头找他的人。 何顺接到包子店少东家石头的报信,得知阿臻去了神树村,着急忙慌让车夫赶着马车摸上门。 隔着马车帘子看到武小影手里头捏着半个窝头,脸色十分难看。 他早说不让武小影从京城跟来,这厮抱着马腿硬耍无赖。 来就来吧,却连本职工作都干不好,由着小少爷胡闹。 “何叔,您知道,我不敢不从,小少爷要砍我脑袋呢。”
武小影来到马车前朝马车里面的何顺一弓腰到底。 哎呀,这阿臻少爷看起来怪和气,给她递碗筷时还道谢,竟动不动要砍人脑袋,怪吓人。 谢春桃先第一个吓得捂住胸口。 “你别啥事都推给少爷,你的职责是丢脑袋后了?我看你窝头吃的怪香,我那些嘱咐都喂你肚子里了。”
马车里笑了两声。 没办法,何顺恨不得就地捶武小影几十棍,但他怕吓到救命恩人白三壮家人。 “何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白三壮听到何顺的声音,惊喜地跑到马车前。 白家众人搭眼看到一个人影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水晶玻璃球笼罩的灯。 煞亮的灯光下,来人的脸清晰地浮现。 一张老脸如同腊塑,毫无血色,眉飞到鬓角,眼睛半阖。 “白家小哥。”
何顺朝白三壮点头,眼睛朝白家众人脸上一扫,很快又阖上。 “白家小哥对我有恩,论理早应该上门拜访感谢……今儿叨扰了。”
何顺来至白老太太等人身边笑道。 “三壮常在路上奔走,遇到了帮一把,不值什么,大人光临寒舍,还请进屋喝杯茶。”
甄氏越过众人道。 何顺抬眼飞快看了甄氏一眼,心下微微诧异,只觉此妇人说话倒有见识,不像村妇。 “什么大人,老奴一个罢了。”
何顺道,“那麻烦夫人和老夫人了,我就进屋讨杯茶喝。”
“大人请。”
甄氏说道。 白老太太不出声,捏了白木板一下,白木板才反应过来,向前和甄氏一道请何顺进屋。 白大壮紧张的直搓手,他打小到大还是头回遇到贵人进门,不知做何反应。 让他没想到的是,说话的,给戏文上一样台词的人,是自家老娘么。 白三壮对自家老娘也很是刮目相看。 都说奶奶是个厉害角色,自家老娘也不遑多让。 白大壮跟在后头一把扯过白三壮道:“三弟,你瞧娘今晚说的话,我咋觉得有点……就是比村长说的还有水平呢。”
白三壮悄悄道:“有啥稀奇的,咱娘还识字呢。”
尤金桂挽着谢春桃一脸神秘道:“我听我娘说咱婆婆不是南关山这一带的人,大嫂,不会是……这是来寻亲了,咱家这是发达了?”
谢春桃停下脚步悄悄说:“别瞎说,又不是演戏文。”
众人簇拥着何顺来到上房。 谢小怜下桌子朝何顺拱手站在一旁。 田麦苗喊了一声何叔,站起身。 小圆宝看到何顺笑嘻嘻地拱手:“何伯伯,吃饭。”
何顺一脸宠溺朝小福圆道:“谢谢小圆宝,伯伯吃过了。”
阿臻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的吃菜。 边吃边和小福圆讨论:“你请我吃这些好菜,回头我让我家厨子做好吃的给你吃。”
小圆宝边啃大骨头边说:“有炸鸡吗?M记的炸鸡。”
“好,给你买M记炸鸡。”
阿臻第一次听说M记,虽然他没吃过,也不知道这家店在哪里,但只要发动人找总能找到。 何顺恭顺的站在一旁,满脸堆笑冲阿臻说:“小少爷,您慢慢吃,老奴来接您回去。”
阿臻继续吃着手里的窝窝头,还沾了沾辣椒。 何顺还是头回见小主子吃饭吃的那样香。 “吃饭时,不能说话,何伯伯。”
小福圆扬起一张俏生生的脸,做了个嘘的手势。 “行,伯伯不说话。”
何顺笑呵呵,对小圆宝异常的和颜悦色,然后招呼众人,“你们继续吃饭,我在一边等着。”
何顺坐在一旁,谢春桃上了茶,甄氏和白木板以及白三壮陪着。 阿臻慢条斯理吃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 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和小福圆玩在一处。 何顺一脸笑,向前道:“小少爷,天晚了,小圆宝要睡了,跟老奴回去可好。想和小妹妹来,赶明儿再来?”
阿臻不理。 何顺转而朝小福圆道:“小圆宝,你劝小少爷回去可好。”
小圆宝大眼睛一转,打了个哈欠对阿臻说:“小哥哥,回去吧,下次再来找我玩。”
阿臻抬起头道:“那就回去。”
何顺常舒一口气。 田麦苗拎起阿臻衣领道:“小崽子,赶紧跟姐姐回去。”
何顺扶着阿臻上了马车,武小影和车夫坐在一起,怀里揣着一个包裹。是谢春桃给阿臻包的炸麻叶和蒸菜,武小影暗喜,他家少爷霁月清风一样的人,尝一次就行了,这些打算留给自己吃。 “小妹妹,你在家里等我,我有时间在来。”
阿臻扒着马车门冲小圆宝招手。 “小哥哥,我等着你。”
小圆宝趴在白木板肩上,哈欠连连,朝阿臻挥手。 白三壮和田麦苗上来驴车,忽而想起一件事下床。 将带来的一把椅子扛出来,让二郎坐里头。 这椅子是他从学徒工学起就苦心钻研的。 上面是靠背,下面带轮子,二郎坐上去,不仅可以将他的背支撑着坐起,推动轮子亦可以行动自如。 看着儿子的笑脸,谢春桃和白大壮激动的落泪。 何顺在暗处将一包银子塞给谢小怜,然后跨上马车。 “夫人,我那有个大夫,被人称之为圣手,专治疑难杂症,夫人不嫌弃赶明让他来给家里小公子瞧瞧。”
何顺撩开马车帘子冲甄氏道。 “不胜感激。”
甄氏大大方方替二郎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