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何顺蹑手蹑脚来至阿臻房间，欲把灯熄灭。 “灯今晚不用灭。”
阿臻在床上翻了个身。 “少爷您还没有睡啊？”
何顺朝床上望过去，灯光下的阿臻眼睛微闭。阿臻打小何顺就在他身边伺候，知道他这是有心事。 心里有点担忧，都已经子时了，怎么还醒着。 明儿一早还有早课呢。 阿臻不语，又轻轻翻了个身。 “何伴伴，你出去吧，我自己呆着。”
阿臻闭着眼睛说道。 何顺应了声是，拿起旁边的鹭鸶灯芯剪将灯拨暗，皱着眉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稍后，门口响起脚步声。 “阿臻还没有睡呢？”
是孟知序的大嗓门。 “还没呢。”
低声回答的是和顺。 “我进去看看他。”
孟知序大踏步来至套间，掀开帘子，进了阿臻房内。 “外甥，你有什么心事？”
孟知序问道。 阿臻不说话。 孟知序叹气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京里的母后？你若担心她，不如顾好你自己。”
过了许久，阿臻忽然翻身起来，给孟知序说道：“舅舅，冯芝衡来了？”
孟知序大惊，说道：“在哪里？她爹明日才能到呢，她先行到了？人呢？”
阿臻说道：“她在对面白家。”
孟知序做出不解的表情。 阿臻将之前被拐的事一一说给舅舅听。 “也就是说你俩早都见过面了？”
孟知序搓手。 对于忠靖侯府家千金，孟知序还是在她小时见过一面。冯芝衡的舅舅在边境是文官，孟知序是武将，两人互相制衡，又互相守卫边境安全，属于一种很微妙的关系。 幼时的冯芝衡去过边境舅舅那里，孟知序还抱她骑过马射过箭。 是个十分爽利的小姑娘。 “没想到她和白家丫头也有缘。”
孟知序说，“她知道你身份吗？”
阿臻摇头，说道：“不知道。舅舅，我以后不想和她成亲。”
“能是你说不成亲就不成亲的，懿旨是太后下的。”
孟知序说道。 孟知序看着阿臻绷着紧紧的脸，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冯家丫头？”
阿臻不语。 “冯家丫头还是不错的，背后有周家还有忠靖侯府，对你只有利没有害。虽然那丫头不如小圆宝长得好看，但在一众京城千金中算是不差了。”
孟知序是武人，说话比较直接随意。 阿臻沉默半晌，说道:“我就是不想以后和她成亲。”
孟知序笑问：“那你想让谁当媳妇？小圆宝？我看你天天和她玩的挺欢，你以后想娶小圆宝当小媳妇？你想干的事，你母后和我们孟家对你都会鼎力支持，但是朝中不仅仅有孟家。”
阿臻将头闷在枕头里，脸上热辣辣地闷声道：“谁要成亲，我不要。”
早上，小福圆照旧被二郎在廊下的朗朗读书声唤醒。 醒来后仔细听了听，还有四哥大朗三郎的读书声以及五哥咔咔耍功夫的声音，怪不得声音此起彼伏的。 平日大朗三郎是不早起念书的，不知今儿抽什么疯开始发愤念书。 她不知道的是，不是大朗三郎抽风。 昨晚在她入睡后，四哥五哥被县令夫人激的，在白老太太跟前表态，一定要努力出人头地给她撑腰。四哥发狠天色微明便起来念书，顺带着把俩侄儿还薅了起来。 小福圆扭动身子，才想起身边的还躺着一个人。 冯芝衡还没有醒来，头发铺在枕头上睡的正香。她睡觉颇为不老实，一只手臂放在外面压在被子上。 小福圆拽了拽被子，冯芝衡悠悠醒来。 “阿衡姐姐早啊。”
“妹妹早。”
阿衡皱眉，“谁在外面念书，那么大声。”
都扰了她的清梦了。 她到了周家第二天一早就被揪起来学规矩，学琴棋书画，学女红刺绣，晚上睡觉前还要练字看书，除了除夕那天，整整一年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白家，终于抛弃这些名门淑女需要学的东西，冯芝衡带着轻松的心情入睡，当真是睡的又香又甜。 一夜无梦到天亮。 “之前是二郎早起念书，现在是我四哥他们一起起床念书。”
小福圆说道。 “你哥和你侄儿也太用功了。我听我外祖说你四哥在淮水书院日子过的可苦了，每天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放假他也不出去玩，为了醒神大雪天打开窗户夜读。”
“有时候我学规矩偷懒，我大舅母就拿你四哥的例子来教训我。”
冯芝衡摇头叹息道。 小福圆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嘴里听到关于四哥在淮水书院的读书生活。 心里又心疼又佩服。 四哥的榜首完全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院子里持续不断传出白家老四和二郎的念书声，孟知序路过老白家，不禁探头看了一眼，心下感叹。 一个农家，有用功晨读的，有刷大刀的，颇有兴旺之兆。 怎么不见白家小丫头，他还想逗逗那个丫头呢。 此时小福圆正躺在被子里和冯芝衡说闲话。 聊完一些生活趣事，小福圆说吃完早饭后要带冯芝衡去山里玩，冯芝衡忽然叹气，皱眉。 “怎么了忽然叹气？”
小福圆问道。 “妹妹。”
冯芝衡欲言又止。 小福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静静看着她。 冯芝衡一咬牙，趴在她耳朵边悄声道：“你家里有给你说亲吗？”
说亲？ 小福圆身躯一震，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呢，说亲是什么鬼？ 她只听到刘恕他娘要让她当妾，被她娘和大嫂怼了一顿。 “没有。”
小福圆如实说道，她才不想说亲。 “唉，还是你家里好。我已经定亲了。”
冯芝衡眉头紧皱，悄声说道。 小福圆知道冯芝衡是排名前几挂的顶级家族千金，这样的家族大小定亲不是稀罕事。 可看冯芝衡的样子，是不喜欢还是怎么着？ “你和谁订的亲？”
小福圆问道。 算了，这个问题没意义，说了她也不认识。 冯芝衡却告诉她：“是皇宫里的皇子，唉，我都没有见过，就被太后下了懿旨。”
“哦这样啊。”
小福圆心想，这就是顶层的烦恼，皇宫，皇子，太后，距离他们神树村太远。 也是顶级家族千金的无奈，生来就要为了家族牺牲。 “我一点都不想进宫，太不自由了。你知道吧，现今的皇后进了冷宫。皇宫里的女人只要不做到太后的位置，都难熬。”
冯芝衡吐槽皇宫一家亲，“即便是当了太后也不开心，还是在宫外自由自在，我好想像你一样当个农家女。”
小福圆笑着说道：“阿衡姐姐，你要是不喜欢进皇宫你就要争取，事在人为，你总得替自己打算。”
但小福圆没有说，农家女也不都是像小福圆那样是全家的团宠。 更多的农家女基本上都过着小白菜一样的生活。 只是冯芝衡没有见过更多的农家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