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波又起
一年一度的高考开始了，高考只有两天。这两天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老唐的汤粉店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家长代替孩子来排队，这两天老唐的汤粉半价提供给高考学子，这是小店多年来的传统。通往学校的街道已经戒严，交警把守，严禁机动车驶入，为的是给高考营造一个有利的环境氛围。 宁斌站在校门前，看着那些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心想：这个案子如果不尽快破了，只能无功而返，自己有何颜面回去见赵教授。一旦高考结束，学生都跑出去，漫长的暑假就开始了，学生们离了校，再想破案就已经错失良机。 小雪说：“我不用真的参加高考吧？”宁斌说：“结束了，你的卧底生涯以失败而告终。”
董大宝说：“我们的这个案子真棘手，难破啊，看来遥遥无期。”
“那个震惊全城的‘杀人碎尸’案就不难破吗？我们就是要迎难而上嘛！‘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宁斌说。
小雪不用再冒充学生了，她很高兴自己回归正常生活。在学校附近的地摊上，小雪买了好几双鞋垫，她给宁斌、李局长、董大宝每人都送了一双。 李局长说：“一双鞋垫不算是行贿，我就收下了这份心意，好脚踏实地。”董大宝说：“小雪真是个好孩子啊，我现在就垫上。”
李局长说：“你还是去外面换上吧，你脱了鞋臭气熏天，能把人臭晕，浓烟滚滚啊。”
宁斌说：“小雪，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鞋垫？你准备要搞批发经营吗？”
小雪说：“不是啊，学校门口有个老奶奶卖鞋垫，我看到她好可怜，我就说，这些鞋垫我都买了，快点回家吧！这最后一双呢，给大宝妈妈。”
董大宝说：“我妈双腿瘫痪，你还给他老家买了双鞋垫，哈哈，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今天我提前下班请大家吃一顿饭，李局长已经把补贴发给我了，走，你俩跟我先回家。 李局长说：“大宝请客，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可是大宝自从参加工作到现在第一次请客。为啥要回家啊？在外面找个饭馆就是了。”
董大宝说：“在家里随便一些嘛，饭店吃饭多贵啊！我去买一只烧鸡，再买一条鲈鱼拿回家清蒸，到离家最近的餐馆点一盘干锅肥肠打包带回去，再随便弄个青菜就行了。”
“可得有一碟炒花生米噢，下酒菜少不了。”
宁斌微笑着说。
“好咧，会有的。”董大宝伸出左手的手指，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董大宝麻利地从附近的超市买好了菜。在返回的车上，小雪兴致勃勃地讲：“今天，我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一个人，骑行你懂吗？那人就是骑行的，穿着冲锋衣，还骑着山地车，他找我借了100块钱，还记下了我的手机号码，说下午会把钱充到我手机上，我说，希望你说到做到。他说放心吧，我钱包丢了，家里打了钱就还你。”董大宝说：“你这丫头片子，碰到骗子了，你咋这么单纯啊？你是警察，居然还被坏人给骗了。”
小雪说：“我看那人不像是骗子。”
董大宝说：“骗子的脸上可没写字，谁会说自己是骗子啊？等着吧，那人不会把钱还你的。这低级骗术都有人上当，你真是有辱我们警察的名声。骗子要是把钱还给我，我就把刚买的那条生鱼都吃了。”
刚说完不久，小雪的手机来了一条充值短信，她兴奋地说：“看吧，人家给我充话费了。大宝叔叔，你真的要吃掉这生鱼吗？先从哪儿下嘴啊？要不先跟鱼亲一下嘴吧？”
宁斌坐在车的后排，笑了一下，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兜里。他偷偷地给小雪充了一百元话费。小雪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还不了解社会的复杂。宁斌希望她能永葆一颗纯真无邪的心。 宁斌说：“不管咋样，我们总得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些小事，都让宁斌觉得小雪是特案组新成员的最佳人选，尽管她工作经验欠缺，但是这个女孩的善良和单纯深深地打动了宁斌。宁斌也考虑过董大宝，大宝从警多年，经验丰富，然而，大宝是个孝子，根本不会离开需要照料的母亲。 董大宝在小区里停好车，拎着酒菜，他和宁斌，小雪一路说笑着回到家。 打开家门，家里一片寂静，好像没有人，大宝觉得奇怪，随后在阳台上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他的妈妈上吊自杀了。 大宝妈死意已决，她认为自己拖累了大宝，导致大宝迟迟娶不上媳妇，所以，她先吃了半瓶安眠药，然后把一条围巾系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摇动升降器调整到合适的高度，将自己的脑袋伸进绳圈，用力地向后推开轮椅，完成了上吊的整个过程。 幸亏发现及时，董大宝和宁斌、小雪将大宝妈妈紧急送往医院，经过抢救，大宝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说，幸好来得还算及时，倘若再晚来五分钟可能就没得救了。 董大宝带着哭腔说：“妈，你怎么这么傻啊？为啥想不开呀？”
大宝妈刚刚洗过胃，身体虚弱，躺在病床上说：“儿啊，妈对不住你呀！妈走绝路也是想要为你好。妈这样活着就是个累赘，自打得了这病，你没日没夜地伺候我，端屎端尿，哪个姑娘见了都直发愁，弄得你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是我害苦了你啊！”
大宝趴在病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宁斌返回到公安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可以为了孩子做任何事情。“杀人碎尸”案的嫌疑犯也有可能是一个孩子的家长，犯罪动机应该就是简单的报复。盐城警方调查了一些平日里跟三名失踪女孩有矛盾的同学，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什么线索。宁斌推测，案件缘由就是因一起隐秘的校园暴力事件引起的，这个观点从未动摇过。那个穿雨衣的光头男人用鱼线将三名女生穿起来，牵着她们在街上爬行，这是一种羞辱，通过监控视频故意给警方看。 宁斌想：“嫌疑犯究竟有没有杀害她们呢？”
应该还没有杀害她们。 她们目前还活着。 嫌疑犯之所以想出了这么变态的惩罚方式，就是要用这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方式来折磨她们。 李局长调集警力，启动了大规模的摸排行动，警方联合街道办、小区物业、村委会对鸡公山周边地区挨家挨户地展开排查，对嫌疑犯可能藏匿的落脚点进行搜索。李局长强调，嫌疑犯是个光头男性，这一线索要特别注意，重点查找在圆梦中学上学的学生家属。 这种方法很笨拙，有可能打草惊蛇，导致嫌疑犯外逃，最终耗费大量警力而一无所获。 谁也没想到，排查到第二天，也就是高考结束的当天，鸡公山脚下天鹅井村有位村民反映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大概在一个月之前，有人租了他家废弃的养殖场，声称种植蘑菇，还请了工人用砖头封闭了鸡舍窗户，加固了门。村民以为种植蘑菇需要避光，也利于蘑菇生长，所以并不以为意。今天上午，村民在养鸡场围墙后边发现有人焚烧过东西，从灰烬中可以看到是一节钓鱼竿以及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其中居然还有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引起了村民的警觉。 警方问道：“租你家养鸡场的是一个什么人？”
村民回答：“四十多岁，是个女的，这个女的是个光头，戴着一顶红色的太阳帽。”
在此之前，警方一直认为嫌疑犯是一个光头男性，忽略了也有可能是一个女人。 警方立即赶到养殖场，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就在警方寻找这个光头女人的时候，她再次出现在圆梦中学路口的监控视频里。 不知道为什么高考的时候总是会下雨，高考两天，天空一直阴郁，最后一门考的是外语，下午五点结束。考完后天色渐暗，下起小雨。很多学生和家长陆陆续续地离开考场，大家纷纷驻足，接着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有个光头女人，打着一把着火的伞，站在路口。”
女人的光头上有几道骇人的刀疤，手里举着一把燃烧的伞，一动不动地站着。 围观者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打着一把燃烧的伞站在这里。 公安部门的监控室里，值班民警立即汇报，李局长和宁斌看着监控画面，光头女人手中的伞很快燃尽，只剩下伞架。 宁斌说：“她把雨伞点着，是想引起咱们警方的注意，她知道有警察在盯着监控看。”
李局长说：“她想干嘛？”
这个光头女人扔掉伞架，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放在地上，袋里装有大葱、鸡脯肉、干辣椒和花生米。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对着路口上方的监控视频，她的两只手握成拳头，并拢在一起，向前伸。 李局长说：“这是公然对我们警方赤裸裸的挑衅啊，她好像是不是在说：‘来抓我呀？我在这儿！’是这意思吧？”
李局长立即下令，让最近的派出所紧急出警，同时让交警和巡警在外围布控，一定要将这个坏女人抓获。以往，宁斌总是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这次却无动于衷。他安静地坐着，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光头女人拎着东西离开。他似乎觉得警方会再次扑通，这个女人有着极强的反侦查能力。那个古怪的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宁斌的脑子像计算机一样，高速地运转。他站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我知道那三个女孩在哪里了。”
正是烈日似火的夏天。莲城体育馆想在闲置的空地上建一个露天游泳场，请来了工程队施工。 工程队挖到地下三米，发生了地陷事故，地陷的中央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深不见底，侧耳倾听，可以听到洞里传来令人恐怖的呼啸声，奇怪的是这种声音并不是风力所形成的。 工程队方队长查看之后，连工钱都没要，当天就惊慌失措地走了。 体育馆负责人指着那个洞说：“下面是什么？”
他身边的人都摇了摇头，没有人能说明白。 警方闻讯后赶来，随即封锁了现场。 据说，一个警察下到洞里，再也没有从洞口上来。各种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开来，几天后，警方做出了澄清，体育馆在修建游泳池的时候，因为地陷缘故不小心挖通了地铁隧道的竖井！ 隧道中竟然有着很多世人不知的秘密！ 隧道中有竖井、降水井、压力井、风井，进口大多被掩埋起来，或者设在隐蔽处。铁道接触轨上有高压电，人员闯进隧道会有生命危险，并且有可能造成交通瘫痪。 尽管如此，还是常常有人跳下地铁站台，消失在隧道深处。国家不得不出台相关法规约束这种行为。 那个从竖井洞口下去调查的警察确实没有从洞口上来，他在黑暗中沿着隧道摸索着前进，当他出现在站台的时候，乘客都大吃了一惊。他气喘吁吁地向铁道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在这里出现，然后，他说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地铁隧道里......居然有人在唱歌！”
地铁站调度室的监控系统没有发现有人跳下站台，列车司机也声称没看到隧道里有人的踪迹，但那个警察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说确确实实听到地铁隧道里有人在大声唱歌。 此事非同小可，地铁站控制室采取了临时停运的措施，多名稽查人员牵着搜救犬进入隧道，那名警察拿着探照灯在前面带路。然而，隧道里空空如也，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只有铁轨反射着光芒。搜索了十分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家正想放弃的时候，隧道前方拐弯处，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那是一个女人的歌声，很高亢的女中音，并且唱的是一首日本歌曲《北国之春》！ 怪异的歌声在隧道中回荡，听起来非常恐怖，一名胆小的稽查人员说道：“那个家伙究竟是人还是鬼？”
那名警察回答：“肯定是人。”
稽查人员反问道：“要是前面有人，为什么咱们的搜救犬不叫呢？”
搜救犬确实很安静，大家慢慢地向前走，拐过弯，探照灯光打过去，怪异的歌声突然停止了，隧道里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感到汗毛直立。 铁路隧道在挖掘过程中常常会挖到坟墓和尸骨，很多站台也发生过跳轨自杀事件，一些工作人员更愿意相信灵异现象的存在，这使得他们止步不前，开始打退堂鼓，只有那名警察现场搜寻，很快他停下脚步，弯下腰观察着什么。 其余的人走过去，发现地上有一部手机！ 这也正好解释了歌声的来源，肯定是手机的铃声。 大家松了一口气，一名稽查人员想要把手机捡起来。那名警察阻止说： “别动！”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着地上的手机，用一种特有的警觉性语气问道： “手机的主人现在哪里呢？”
这部手机看上去非常奢华、昂贵，由此可见，手机的主人肯定非常有钱。 正在安检员介绍这款手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怪异的日语歌声再次响起。 安全主管和那名警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随即决定接通电话，办公室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猜测着对方应该会说什么，谁知道手机那头一片沉默，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对方挂掉了电话。 大家议论纷纷，商量着要不要将电话拨回过去。过了一会儿，主管办公室突然闯进来一群人，火车站站长、运营总监、调度长、铁路公安分局局长以及地铁站所在地的派出所负责人几乎都到齐了。 他们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透露了案情，24小时之前，一个富家小姐在地铁站神秘失踪，警方联合电信部门通过信号定位，一直在找她的手机。富家小姐名叫高雪莲。她的父亲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是亿万富翁，日籍华人，在香港及大陆有多家企业，投资办厂并经营外贸。 铁路公安分局朱局长点点头说：“这个高老头的钱多得可以买下咱们整个火车站。”
莲城公安局李局长说：“可是高老爷子唯一的女儿却在这里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地铁站调度长正想说几句俏皮话，只见分局朱局长站起来，他环顾四周，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们的压力非常大，刚才上级交代我们，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担任专案总指挥，你们看着办吧！谁要是出了问题，到时候别说我不给面子，就连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喽！”
全市投入大量警力，在地铁内的铁道线进行拉网式摸排，重点查找失踪当天的可疑对象，询问笔录也做得非常细致。监控设备未提供有用的线索，案情毫无进展，只在外围得到了一条没有价值的消息，最后一个见到富家小姐的是私人司机，当时司机送富家小姐去地铁站，因路口发生一起车祸，遭遇堵车。富家小姐不得不下车步行走了一段路，绕道乘坐另一辆出租车。 他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高雪莲说：“你是说让我和那些穷鬼一起挤公交车过去。”
私人司机说：“小姐，现在堵车，我们即使是开着坦克也到不了地铁站，您只能另坐别的车了。”
高雪莲说：“混蛋！我要乘地铁尽快赶去坐飞机，仅剩下一个小时，还来得及吗？”
私人司机陪着笑脸：“小姐，就在这里下车步行五十米到前面那条路，另外坐一辆的士，兴许还来得及，赶得上，委屈小姐了。”
富家小姐高雪莲骂了一声：“Fuck！”
她下了车，戴上墨镜。她穿着一件白色雪纺薄丝绸缎细肩带露背的花苞裙，挎着一款圣罗兰的高级手袋，虽然表情有点愠怒，但仍不失优雅和高贵，风情款款地走向了另一条道。然而，她再也没有从地铁站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