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捕狼行动
一周后，警方依然一无所获，地铁公安分局局长被停职，在市公安局会议室，召开了案情紧急分析会议，到会的还有市委市政府分管政法的领导同志。 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邓全景在会议上发言，强调“高雪莲失踪”此案不破，不仅会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关系，高老爷子一旦从大陆撤出投资，不知会有多少企业面临破产，不知有多少工人失业下岗，陷入困境，还会给股民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对于莲城县新近发生的绑架小男孩并勒索十万元的案件，也不容忽视，要尽快收网，把‘漏网之鱼’尽早捉拿归案，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让人民获得足够的安全感......”邓全景书记慷慨激昂地讲话，赢得了一片如潮水涌过岸滩撞击岩石般响亮的掌声。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在一个穿日本和服的女人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挪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中青年人。 这个老头就是飞达集团总裁高老爷子——高兴。 邓全景书记赶紧放下麦克风，站起身，走过去，迎上前，欠身握住高老爷子的双手，攥紧并微微摆动着，说道： “对不起，实在是抱歉！我受市委书记之嘱托，亲临案发现场，坐镇指挥，我们也算是高度重视了......” “多少钱？开个价吧！”高老爷子直钩直钓，在他的心目中，向来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情。
邓全景疑惑不解，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高老爷子又说道：“匪徒要多少钱才肯放人？”邓全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高老爷子误以为他的宝贝女儿被一伙歹徒给绑架了。 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雷达站起来对高老爷子说道：“绑架勒索是另一桩案子，您的女儿被绑架勒索钱财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接到任何绑匪开口要钱的消息。”
“哦，那就好！不过，要点钱能够解决问题也没有什么关系。”
高老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
“据我综合各种情况，对‘高雪莲失踪案’这个案件的性质进行初步分析，估计有以下两种可能。”雷达处长冷峻地皱起了眉头。
“哪两种？”市公安局郑亚非局长站在一旁问道。
“一种是报复谋杀，如果是这样的话，令爱生存的希望就很渺茫了。”雷达望向高老爷子，发现他额头上的冷汗给吓出来了，手下的助理急忙掏出手绢帮他擦拭细密的汗珠。
“不，不会吧？阿莲没有得罪谁呀？我也总是积德行善的啦！”高老爷子喃喃地说着，似乎不寒而栗，连张开的手指都微微地轻抖起来。
“也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令爱高雪莲还活着，不过，恐怕遭到了......”雷达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高老爷子一脸的焦急、惶恐不安。 “说吧！”郑亚非局长吩咐道。
雷达处长终于吞吞吐吐地从嘴里嘣出了四个字：“拘禁强奸！”高老爷子几乎昏厥了过去。 特案组的同志向郑亚非局长打来电话，准备请示去侦破那一起震惊全市的“杀人碎尸案”，邓全景听到传出的声音，立即下令郑亚非局长指示：暂时先放弃其它案子，全力以赴投入侦破这起性质严重且影响重大的“富商千金失踪案”，如不破案，决不罢休，决不退兵。 特案组和重案组成员被紧急召回，立即参加案情分析会。应邀到会的赵教授听完案情汇报以后，一言不发，径直来到高老爷子面前，伸出了右手的一根食指。 会议室里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开始窃窃私语，都不明白赵教授‘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您这是，什么意思？”
高老爷子苦笑了一下。
邓全景在旁边连忙介绍了赵教授的显赫资历，以及他帮助特案组侦破过的几个特大案件。 高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即开出一张支票，说道：“这区区一百万，给你们做办案经费，算是我的一笔赞助！”赵教授急忙解释道：“我伸出一根手指，不是向你索要一百万经费，您误会了。”
“还嫌不够，要一千万？”
高老爷子疑惑之余，激动起来。
赵教授摇了摇头，说道：“No,No!非也，我在来时的车上已经了解了案情，断定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完全侦破此案。至于您想给全市的贫困人口、残疾人士捐献点爱心，我看市政府民政部门也是可以欣然领受的嘛。”会议室内又开始窃窃私语，一些人觉得赵教授此人口气真大，目前警方一筹莫展，毫无线索，一个星期完成破案简直比登天还难。邓全景书记向高老爷子表示，公安局不缺办案经费，不能违反纪律红线收钱，几番推让，高老爷子只好将这100万捐赠给了中国公安英烈慈善基金会，然后告辞，等候佳音。领导干部一行也都纷纷离去。 案情紧急，在地铁里神秘失踪的富家小姐高雪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赵教授又夸下海口，承诺一个星期内破案，然而，目前毫无线索。特案组成员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他们把会议室当作办公室，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如期达到目标，尽快破案！ 下午，莲城县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陈定坤一直在门口守候。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歪着头，昏昏欲睡。 宁斌赶来，把陈副局长叫醒了：“陈局，你去把局里漂亮的女警察都找来，配合行动。”
陈副局长睡眼惺忪地说：“啊——什么？找女警察干嘛？还非要漂亮的不可，选美作秀呀？”
宁斌说：“陈局，特案组要召开案情发布会，只许女警察参加，要漂亮一些的。”
陈副局长不解其意，但还是把局里一些漂亮的女警察都找来了。女警察靠墙站了几排，议论纷纷，不明白刑警队跟特案组为什么要召集她们。她们看到原本窗明几净的会议室，现在变得一片狼藉，墙壁上用图钉钉满了字条，窗玻璃上用碳素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地上杂乱地散落着一堆打印文件，三台电脑开着，其中一台电脑正快速地扫描着什么资料，很显然，特案组在这个房间里一直在不停地工作。 赵教授说：“现在发布案情，罪犯应该就在本市范围......” 一名叫云帆的女警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从本市范围查找？”
赵教授说：“难道要从不着边际的外市查起？”
陈副局长示意大家别打岔，赵教授开始继续说：“此案非常简单，唯一的难点在于没有线索。没有线索，那么我们就要制造线索。此案的性质有四种可能：第一，富家小姐高雪莲自行失踪；第二，被报复杀害毁尸灭迹；第三，她被绑架勒索钱财；第四，被人劫持囚禁意欲不轨。现在看来，自行失踪的可能性最小，被人劫持的可能性最大。侦破方向只能选择可能性最大的那种，正如我们只能从本市查找，不可能从外市查找。如果是被人劫持囚禁的话，那么要弄明白被什么人非礼？很简单——地铁色狼。所以，我们这次行动的代号叫作——” “捕狼行动！”
陈定坤副局长掷地有声地宣布道。
宁斌补充道：“按照刑事犯罪四重递进推理，罪犯的身份最有可能的是地铁里的色狼，见色起意，在地铁的某个监控盲区，将这个漂亮的富家小姐高雪莲用某种方式一下弄晕，然后装进一个大的拉杆箱或者一个编织袋里，将其劫走。”云帆说：“姐妹们，我们都换下警服，穿上漂亮的时装，打扮得性感一些，好去抓色狼，抓到以后，重点排查高雪莲小姐失踪当天，有哪只色狼在地铁中见过她。再提醒强调一下，大家都身着便装，带上高雪莲小姐的照片。”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警阿媛大声说：“好哇！”
宁斌说：“大嫂，您就别参与啦，还是让年轻人来上阵出征吧！”
“宁队长，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嘛！”
中年女警笑着说，“我是党员，与坏人作斗争，从来不怕......哦，你是嫌我不够漂亮，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缺乏魅力吗？”
大家哄笑起来...... 地铁上还真偶尔有色狼现身，谁能了解那些乘客在想些什么呢？ 宁斌和范彪坐在地铁车厢的椅子上，不远处，云帆站在门口抓着吊环冒充乘客。她依然是一身白领制服打扮，看上去像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空姐，足以吸引色狼。 幕后策划者赵教授腿脚不太方便，并没有参与此次行动，而是待在办公室看监控录像。 那些漂亮的女警换上时尚性感的衣服，她们分散开来，站在地铁的各车厢中，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人，猜猜谁会是色狼。这种工作任务对于她们来说非常新鲜和刺激，也许是出于女性警察特有的敏感和警觉性，那个中年女警阿媛抓错了人，差点破坏了整个行动。 云帆用无线耳机悄悄地告诫所有女警，忘记自己的警察身份，确认对方是色狼之后也不要在车厢抓捕，避免打草惊蛇，引起围观。 宁斌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了《伏尔加瓦河》的彩铃声，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广东佛山那边拨来的一个陌生号码。他按了一下接听键，那端立马传来了宁永星微微发颤的话音： “大哥，‘过了屋脊岗，个个是好汉；出了南风坳，个个逞英豪’。我出来了，安然无恙，你们就别再瞎折腾了，放我一马，行吗？”
“喂！星星古，你听我的劝告，最好是投案自首，叫你的同伙一起，放弃没有出路的潜逃，更不要把那十万块钱全部挥霍光，也好减轻你的罪过。”
宁斌说着说着，竟突然提高音量，吼了起来。旁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我只分得四万块钱，现在已经花掉几千块了，享受了几天人间天堂的高档生活，值了。”宁永星转移了话题，“你看那些贪官污吏，动则贪污受贿几百万上千万元，你们怎么不去抓不去管？就知道针对土老百姓来进行欺压......”
“你不要挑衅法律，做最好的自己就行了！那些贪官会有人监管制裁的，那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宁斌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别说废话了，我还有事，你到底肯不肯回来自首？”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逍遥赋闲；回头是岸，自首免谈。”
宁永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要自编自导自演，当一回演员，过一把瘾，亲自像成龙主演的电影《警察故事》里的反派角色那样，斗智斗勇，好好捉弄一下披着‘老虎皮’的‘条子’！”
“你发狂了，发神经病了！你要挑战法律的底线，会有警察来收拾你这条‘疯狗’的！”
宁斌发火了，怒骂起来。
电话挂断了。站在他身旁不远的萧雪漫——小雪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凶过。 宁斌立马打电话通知柏平安所长和刑警队副队长龙腾，叫他们安排人直扑佛山，按照来电显示定位去实施抓捕。岂料宁永星像狡猾的狐狸，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虚张声势，故意声东击西。一挂断电话，他就租一辆车逃往东莞那边去了。莲城派出的警察只能扑了一场空。 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男人向宁斌凑了过来。宁斌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目光闪躲，一会儿，他在宁斌身边停下，弯下腰，似笑非笑地说：“前年竹城公园的人工湖里打捞出一具无头女尸，你知道是谁杀的吗？”宁斌一听，心跳骤然加速，范彪也听到了，用眼神示意宁斌先别轻举妄动。 那中年男人见宁斌一脸狐疑的样子，又说道：“去年橘城一伙人持刀杀害了一个出租车女司机，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宁斌冷静地回答。其实，作为刑警队长，近几年全市发生的命案，他哪有不知道的呢？
中年男人继续说：“最近黑社会活动猖獗，专门在车站、地铁抢劫外地旅客......”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同时他的手向背包里伸去...... 他到底要干什么？范彪已经站了起来，宁斌也在犹豫着，是立刻制止他，还是按兵不动呢？还没等宁斌做出决定，那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大背包里拿出一沓报纸，笑着说： “买一份今天的《法制晚报》吧，上面都有报道。”虚惊一场，董大宝走过来，抓住那人的领子说道：“滚蛋！”
卖报纸杂志的中年男人看了董大宝一眼，悻悻地去了别的车厢。 车到了鹰嘴岭站，涌进来很多乘客，大家都往里冲。云帆被人流挤到了角落里，身后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车门关上后没多久，云帆感觉自己的背部好像被背包蹭了一下。她立即警觉起来。 过了一会儿，对方先是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丝，蜻蜓点水似的，看她没反应，竟然把手心贴在她的裙子上。她身上白地红花的连衣裙配上大腿上的黑丝袜，衬托得更显曲线美。云帆明显听到身后年轻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喘息的节奏开始变得加快，她心里涌起一阵恶心又一阵惊慌，心想：这或许是遇到了今天“捕狼行动”的目标。 云帆回头扫视了一眼，那年轻人摊开双手，表示车上太拥挤，他也很无奈，显现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云帆双手搂抱着胸，心里想着，车一到下一站白鹭湖就把这个大胆的家伙抓起来。车厢里没有移动的空间，身后的年轻人又紧紧地贴了上来，云帆明显感觉到对方已经有点变态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砰砰”地直跳。她瞥了一眼范彪，他正坏笑着注视她，趁机用手机悄悄地拍照取证。 那大胆的家伙竟然把一只手放在了云帆那丰腴的臀部，地铁的每一次提速减速拐弯引起的小小晃动，他的手都会借此机会微微地如弹琴般地颤动一下。 云帆咬着嘴唇，强忍愤怒，只希望快点到站，快点结束...... 终于，列车到了白鹭湖站。宁斌和范彪一左一右将那年轻人夹住，随着人流下了车。云帆跟在后面，瞪着那个年轻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次突击行动共抓获了三个地铁色狼，由宁斌和陈副局长负责审问。 范彪和云帆开玩笑，问她要不要亲自去做个笔录。 云帆翻着白眼不理他。 审讯结束，毫无收获，这三个在地铁上性骚扰女性的家伙，除了忏悔自己的行为之外，都声称自己没有见过高雪莲小姐。他们对高雪莲小姐的照片没有任何印象。 宁斌、范彪、云帆三人有点丧气，他们回到办公室，准备向赵教授当面汇报。 赵教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中的监控录像，以至于三个人走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云帆说道：“哎呀，这录像我已经仔细地看了一遍，地铁分局也筛了一遍，没戏。”
高雪莲小姐失踪的时候，从她进入地铁到最后一班地铁驶过，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在地铁各出站口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监控录像中也没有发现背着包或者拉着旅行箱的可疑人物。 赵教授将电脑转向宁斌、范彪、云帆三人，回头说道：“午夜恐怖片看过吗？”
他们看到地铁监控器拍下的令人恐怖的一幕，最后一班地铁早已驶过，画面上的时间显示为午夜零点十三分，地铁已经空无一人，灯光熄灭了几盏，光线很暗，可以很模糊地看到地铁站台下面，有一个女人弯着腰，垂着手，低着头，长发披散着耷拉下来，她缓缓地从站台下面走过。 过去，在世界各个城市的地铁中发生过很多离奇古怪的凶案。 1974年，美国纽约，一伙蒙面歹徒劫持地铁乘客做人质，每过一个小时就杀害一名，借此威胁政府拿出巨额赎金。面对着重重包围的警察，蒙面歹徒得到赎金后竟然从地底下神秘消失了。后来，被一个地铁巡道工人发现了四项挖掘好的秘密通道。 1982年，伦敦地铁发生惨案，列车因为停电而中途停下，六名乘客被割喉伤害，一个醉酒睡着的乘客逃过劫难，他用相机拍下了凶杀现场，照片发表在《泰晤士报》上后轰动世界，这也是罪案史上著名的“地铁人魔割喉案”，此案一直没有侦破。 云帆瞪大眼仔细一看，监控画面上的那个女人竟然正是高雪莲小姐！ 监控录像中她的姿势非常怪异，弯腰低着头，耷拉着手。在她的身体下面，还有一个人，那人正背着她从站台下面走过。 因为光线昏暗，画面看上去很模糊，背着高雪莲小姐的那个人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并且被高雪莲小姐的头发遮挡住了，难以分辨发型和体貌特征。云帆将画面放大一百倍，用电脑做清晰技术处理，结果显示那人带着一个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