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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筹莫展(1 / 1)

“事情不是这样考虑的。”

龙腾停下了,也许待在学校里看那群稚气未脱的脸对他有了影响,他回头训斥着郭清风道,“你想想,要是你爸干了既违法又不道德的事,让你撞见是怎样一种感觉?要是这事有可能导致你在周围的邻居里都抬不起头,你又是什么感觉?咱们可以整人,但不能毁人,特别是还没有成年的人呢。”

龙腾道了几句,又有点为难地踱步走着。背后郭清风愣了半晌,寻思明白了,上来又和龙腾叫嚷了:“这道理我是接受,就是不要什么事都拿我和我爸打比方成不?”

“不把你爸搬出来,你记忆不深刻啊,哎,‘狗少爷’,你说你爸为了你,舍不舍得放弃原则?”

龙腾问。

“那当然,别说放弃原则,放弃我妈都没问题,三代单传,就我一个。”

郭清风得意地道。

“这就好,咱们换一种方式,让他自己讲。”

龙腾道,拉着郭清风,两人在黑乎乎的小胡同里商量着,很快达成共识了......”

“刘庆祝,你的行为严重扰乱了社会治安,完全可以构成犯罪行为,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卖的东西?从哪来的?”

鼠标拍着桌子叫道。

刘庆祝哼哼唧唧,语焉不详。他现在都没整明白,什么时候分局会对他这种小喽啰感兴趣。

另一位,分局治安队的,手里拿着笔,作势记录。不过他在看鼠标的眼神,他知道这种事一般情况不用记,更不会立案,正常的处理程序就是等着家属来交罚款。可这么长时间了,鼠标怎么也不让嫌疑人通知家属呢?

两人软硬兼施,即便警威浩荡,从这位卖片小贩的身上也榨不出更多内容来了,无非就是网上下载然后进行精心整理的,走街串巷换俩小钱。刘庆祝还觉得冤屈呢,交代渐渐地走向诉苦了。

“警察哥,真不挣几个钱啊,被派出所抓了两回,罚一回白干好几个月。”

“你传播淫秽物品,抓你不应该呀?”

“应该,应该......”刘庆祝有点儿纳闷地问上了,“不是......警察哥,那我讲啥?我不都交代了吗?”

是啊,连鼠标也觉得没啥问的了,就是卖片的,你怎么也整不出别的。旁边的小伙都看不过去了,起身出了门,向鼠标招招手,鼠标在治安科是治安队的直接上级,小伙问上级了:“助理,这一看就是个小喽啰,有什么意思?”

对呀,这位助理可是窥破过地下赌场的聚筹方式的,不应该犯这个低级错误啊。鼠标被问得怪不好意思的了,编了套刑警队在查其他事的托词。托词没编完,电话来了,终于放松了,不过一听又纳闷了,居然是把人带走,不在分局询问了。

一带走,那嫌疑人反而坦然处之了,大不了是罚款和蹲两天拘留的事,到这份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车又驶出分局,走了不远,车上的刘庆祝似乎发现路不对——拘留所不在这个方向。发现了这一情况,他有点心虚了。

这好像是要回家的方向,刘庆祝坐不住了,心里感叹着:完了,这天杀的,要连我那可怜的二手电脑也没收不成?

坏了,真要去我家。刘庆祝看到熟悉的小巷口时,一下子像注射了鸡血,畏畏缩缩的表情,慢慢地变得狰狞了。

鼠标拍门下车,龙腾一摆头,郭清风就上来帮忙了。彪哥严肃地道:“接下来要,对你家正式搜查!”

“凡属淫秽物品,一概没收。”

郭清风道。

“小子,你藏的事多呢,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鼠标道。

“出来,别他妈装死。”

郭清风拽着人,对这个街头烂人,他可不客气。

完了,刘庆祝顷刻间变了一个人,死活不下车,你拖也不行,拽也不行。好不容易拽下来,他戴着铐子就跑。鼠标“呀”了一声,就去追,可这满身肥膘,追了两步就喘气。还是郭清风腿快,几步奔上去,飞身把这人按在地上,又拎回来了。

这可坏了,刘庆祝疯风也似的嚷叫:“我不回去......你们他妈的太欺负人了......有种放开,老子和你们拼了......”

“我靠,居然威胁警察。”

鼠标火冒三丈了。

“找刺激呢,戴着铐子还敢跑!”

郭清风也怒道。

黑乎乎的老城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点也不客气了。刘庆祝知道自己敌不过两位警察,眼看着回天无力,一刹那爬起来扑通一跪,嚎啕哭喊着:“给一条活路吧......你们,害得我不得了,别祸害我家里呀......我求你们了,各位爷爷啊......”

对方似怒极而悲,悲极而泣,一瞬间,郭清风像被噎住了,鼠标也下意识地住口了,猛地觉得这事有点过了。

“放开他!”

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

郭清风推开了鼠标,蹲下身子,给他解开了铐子。那人还在抽泣着,龙腾示意把车上那堆缴获的淫秽物品都拿出来了。龙腾蹲下身,看着他,突然道:“我是莲城县来的,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事情了吧?”

刘庆祝一怔,止住泪了,愕然地看着龙腾,突然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本来我准备突袭你家里,找到更多的罪证......但当我去你家里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龙腾道。

那人的眼眶一下子扩大了,伸手就要抓龙腾的衣领。龙腾就那么阴险地盯着他,对方没敢下手,不过手颤抖着,像随时要扑上来一样。

“她不欢迎我们,她说她爸告诉她,警察里没好人......所以,就没好意思进去。”

龙腾道。

一刹那,刘庆祝输了口长气,气势全颓。

“我们有底线,当着你女儿的面把你抓走,再把那龌龊事抖露出来,让她以后抬不起头,那事我们做不出来。”

龙腾看着嫌疑人气势颓后,又恢复了那种萎缩的样子,他补充着,“有些事我们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可冲破底线的事,就算老天爷也不能闭上眼吧?二十年前在莲城县的一帮小伙伴,有一位捅人至死,这件事未了,你现在不会还梦到吧?”

刘庆祝毫无征兆地“呃”了一声,一抹脸,难堪地说道:“我真不知道吴晓磊的下落,那事把我也害惨了,因为警察总找上门,我在工厂成了第一批就下岗了,刚在私营企业谋了个差事,警察又找上门来了,回头又被打发了......我真不知道啊,这么多年了,你们一次一次来,我都成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了,我至于还包庇他么?你们抓我走吧,别让我闺女看见......她还小,从她懂事起,警察就去我们家翻箱倒柜好几次了,我也不想干这个,可我实在没办法......”

说着,悲从中来,这个猥琐的老男人,十数年的苦处,全化作了两行热泪。如果仅仅是自己的卑鄙无耻,他不在乎,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苦累,他也不在乎。可要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待遇带给家人,他却是很在乎,那里是这个男人最后一块坚守之地——需要起码的尊严。

“对不起,我为我那同行向你道歉,他们也是为了给一个被杀的人伸冤。”

成光霆虽然不是个好货色,可谁也无权夺走他的生命。

“他父亲上访了十年,他死后留下了一对母女,比你强不到哪儿。”

龙腾道,掏着打火机,慢慢地把那一堆光盘点着了。

微微的火光,刘庆祝看到了一张相貌平平却庄重严肃的脸。他知道对方是警察,可却没有惯有的恐惧感觉,即便那么严肃,也有一种亲切。

是啊,当然亲切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在和警察平等地对话。

龙腾根本没有准备抓人,“罪证”都给处理了,他边看着销毁的光盘边说:“刘庆祝,就像你说的,既然都成这样了,那就更应该珍惜,你总不希望有一天警察真冲进你家里,倒腾个底朝天吧?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不想破坏谁的生活,即便不得已破坏,也是为了其他更多的人更好地生活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找你。不过,你可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

刘庆祝收了龙腾递的名片,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两位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他起身,像不放心似的,回头看着龙腾,然后像受惊的地鼠,紧张而飞快地钻进小巷子里去了。

脏乱差的老胡同还是原样,只有余火未烬的那堆罪证还燃着点点火光,快熄灭了。

“这忙了半天,整了个屁呀?”

鼠标不中意地训斥道。

“就是啊,所长,白忙活了。”

郭清风道。

“不白忙活,最起码我知道他不知情。”

龙腾道。

“你确定?”

郭清风和鼠标同时问。

“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包庇杀人凶手?再说穷成这样了,没动机呀,你们觉得他像个重义轻死的悍匪爷们儿?”

龙腾反问道。

“有点像,刚才逼得那一下子,吓了我一跳。”

鼠标心有余悸道。

“对,有点像,快跟我们俩拼命了。”

郭清风道。

“错,那是根本不像的证明,咱们快撞到他的底线了,恰恰证明了他最担心的是家里那娘俩,而不是很多年前给他带来厄运的小伙伴,那个年纪性格尚未成形,如果真知道去向,他不可能从那时候就坚定到现在......知情的人不是他。”

龙腾道,随即上车发动,嚷着郭清风上来。

鼠标看两人走远了,也是好不乐意地嚷了起来:“还有你俩爱干嘛干嘛,以后这种事别找我!”

“恶人全让我当了,一点好处没有,落下的全是郁闷,狗少爷,还有你,以后别他妈找我,还说请我去happy,你妈的,不请了,还得我倒贴饭钱......”

郁闷至极的鼠标,气呼呼骂咧咧地上了车,“呜”的一声走了,不理俩人了。

龙腾和郭清风驾车走了不远,就迎来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惊喜——刘庆祝回家后就给龙龙腾打电话了。不过,两人去而复返后,却是惊喜后的失望。刘庆祝确实不知情,他很坦然地上了龙腾的车,指示着方向,和两人一起去找当年的小伙伴,也在省城讨生活的孟成功。

也许是共同的命运让两人同病相怜,这些年没断了来往。为了招待两位家乡来的警察,孟成功收了夜市的摊,请两位到大排档吃了一顿饭,唏嘘叙述着往事。他的经历和刘庆祝如出一辙,案发后的十年,警察三番五次地查上门,唯一的效果就是正常的生活全都被毁了。他连生意都做不好了,现在只能靠卖点廉价的化妆品糊口。

从这两位被生活磨得颓废的知情人身上,龙腾再犀利的眼睛也没有看出疑点,只看到了一种对沉重生活的无奈,哪怕他们并不是受害人的角色。

饭后,郭清风抢着付了账,龙腾把两人送回了家。剩下他们哥俩,无聊地把车开到了地势较高的龙山公路,放倒车椅,脚伸出窗外,头仰着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正如那是个连星星也看不到的天空,两人只剩下一筹莫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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