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便是:“查得如何?”
往日里这句话总是由方景城问他,杜畏听到傅问渔这样问时,有一时的错觉,这错觉是好像傅问渔早晚会跟少主一样,成为他们所有人的主子。“查过了,毒是末族的一种毒药,外界鲜见,箭倒无甚特别,只是造箭的青铁锻造工艺是来自高沙族的,还有此次阵法名叫肓眼阵,此阵来历稀奇,世间懂此阵之人不多,当年……当年肖姑娘倒是对阵法颇有研究。”
杜畏一口气说完,小声揣摩着傅问渔脸上的神色,见她听到肖颜开时并没有动气才放下心来。“死的人呢?”
傅问渔继续问道,那阵法如同鬼魅出没的杀手呢?阵法撤了总不能死掉的人也跟着不见了的。“没有可查的,他们被一种叫焚世水的毒物化了,半点尸体都留不下,更不要提查他们的来路。身上的夜行衣也是最普通常见的,并无特殊之处,手持兵器也是。”
杜畏一边说一边皱着没有眉毛的眉头。“这种手法你是不是很熟悉?”
傅问渔见他神色追问道。“对,像极了……蛛网的手法。”
杜畏有些心累,这时候若是少主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鬼怪,为什么这些杀手对处理死尸的手法这么熟悉,熟悉得令人发指,难道蛛网里出了内奸?这想法一冒出来,杜畏便觉得不寒而栗。“去查当时出事之时,末族卓罕德和蓝长老在哪里,高沙族的掌事之人又在哪里,还有去查最近京中有哪些铺子是出售过大量夜行衣和刀剑的,今天就要有个结果。”
傅问渔十分清楚这么大的一个杀招,绝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此举必将惊动皇上,她需要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气,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用这么凶险的招数,要置她与方景城于死地!杜畏下去,傅问渔坐在椅子上开始梳理全部的事情,她希望能快点出一个结果,让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方景城有个宽慰,温琅看着沉默不语的傅问渔许久,才叫了她一声:“傅小姐。”
“我此时没有闲心与你打闹,有什么事说吧。”
傅问渔头也未抬,仍在想事。温琅也不见生气,走近傅问渔:“我只是来看一看你与少将军伤势如何。”
“托您的福,还活着。”
傅问渔应道。“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大可直说。”
温琅看着这样沉默且冷漠的傅问渔有些难受,他还是喜欢看傅问渔一脸“我就是无赖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谢过温太子了,不过我此时只想静一静。”
“那你想不想见一见高沙族的族长?”
温琅笑道。傅问渔抬眼看他,高沙族的族长一向神秘,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哪怕是皇帝的酒宴他也不怎么出席,傅问渔过了这么久也未见过他,温琅居然请得动。“你不要奇怪,毕竟祈国每年向高沙族买铁矿可是给了他们不少银子的,他们自然愿意卖我个面子。”
温琅说得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朗朗如徐徐清风的声音悠悠而然然地响起:“温太子可不要胡说,在下明明是因为那箭跟我高沙族有关,不想傅小姐和城王爷有所误会,才特意登门的。”
先听着声音,再才看见人,见着了人,傅问渔便明白了这位高沙族族长不爱见生人的原因,他生得过份漂亮,一个男人,生得如同女子一般妩媚,而且是不同于傅念春的那种妩媚,是一种天成的媚色,哪怕他不言不语不笑,依然携几分邪魅,偏偏还不让人觉得讨厌。温琅听了他的话哈哈一笑:“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可是引荐了你见傅小姐,说好的明年铁矿八折便一点也不能少。”
“明明是九五折,怎么变成了八折?温太子真是坐地起价。”
高沙族长抬起胳膊摇手。“你们两先聊,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温琅见傅问渔脸上的疲惫之色渐浓,不再多做停留便退了出去。“族长如何称呼?”
傅问渔看了这个妖孽一样的的男人一眼。“流,流七月。”
名字也是风情万种,流七月这名字还真配得上这人。“你想来跟我说什么呢?”
傅问渔支着有些沉重的脑袋打量着这位流七月。“那要看傅小姐知道了什么。”
流七月笑了一声,几乎是每一个进到京中的使节都有打听过京中的情势,而每一个打听情势的人都会听到一些傅问渔的传闻,这位京中的傅家小姐着着实实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流七月以往倒也想过认识一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又不似温琅那般厚脸皮,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两人到了真正认识的时候,却是在如此险峻的关头。“明着的,是今日这些箭是你高沙族的工艺,高沙族擅造兵器我想这手法无人能模仿,暗着的……我想知道,联系过流公子的人,是傅家,还是方景悟?”
傅问渔眼底迸发出一些杀机,看得流七月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想着果然主动来找傅问渔是最明智的选择。流七月的指骨纤长且细,半点不似男儿的手掌,也难以想象是这样一个柔弱的男人掌管一个以锻造兵器而闻名的族落,他抬手在虚空一点,说道:“十分感激傅小姐还未将在下归在阅王爷一党,否则我真是有口难辩了,不过傅小姐如何得知,我还未投靠阅王爷的呢?”
傅问渔冷声笑了笑:“你高沙族是瘴戾三族中紧挨末族的,几乎是三族与末族之间的主要屏障,瘴戾三族一直守望相助,末族却是贪图你们三族的财富,多年来一直想要侵吞你们三族,若不是几年前城王爷率军攻破了末族,你们三族早已是末族囊中之物,而如今末族有意要与方景阅勾结在一起,且不说你会不会对城王爷这个恩人恩将仇报,单说末族以往行径,以性情耿直而闻名的高沙族,你们会与仇人共事?”
许是没有想到傅问渔对他们的底细这么清楚,流七月十分意外地望着傅问渔:“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猜的。”
傅问渔的话半真半假,书上有写一半地形,傅问渔便能推测一半事因,倒也不算是诓了流七月。“厉害。”
也不知流七月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对傅问渔倒是真有几分佩服的神色。“现在能说一说那些箭是怎么回事了吗?”
傅问渔可未忘记正题。“要告诉傅小姐也并无不可,不过傅小姐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流七月为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