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在永嘉二十七年九月十八日从开封府出发, 先走水路,后转马车,一路只求安稳, 不求快速, 行了四个多月,终于,在永嘉二十八年的二月份抵达了云南府。
在见到云南府城墙,看到林如海率人早已等在那里接人时,护卫贾敏的一行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林如海却提起了心,不知贾敏一路劳顿, 身体如何了。 贾敏的身体却还不错。 她这一路, 累自然是累的,可心事少了,见得多了,心境一开阔, 心情自然不差。又兼时常想着在云南没有姜宁, 只有她和林如海两个人,还有“她不去云南,真坐视如海和贾家反目成仇, 和她离心么?”心里便越来越想到云南。心气一上来, 身体更能撑得住。
便是偶然有头疼脑热, 胎动不适, 随行两位大夫也能及时诊治。 她不求速度,身体不舒服了便停在当地修养好了再走,更没对身体造成什么大损害。 是以林如海见到的贾敏虽有疲色, 精神却比他到云南就任之前还好。 仿佛年轻了许多。 林如海在记忆中搜寻, 他上次见到这样的贾敏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个没出生的孩子——还没有离开的时候。 那时……不但孩子还在, 家里只有他和敏儿,没有第三个人。 林如海想明白时,手里正拿着姜宁的信和画,一时不知该不该给贾敏看了。 贾敏催促:“姜妹妹画了什么?黛玉……绯玉都怎么样?快拿来呀!”林如海便递给她:“这是上个月到的,姜妹妹去年十一月寄出来,正是你出发不久后。她说两个月寄一次,下一封想来也快了。”
贾敏展开画纸,第一张便是黛玉的单人像。她看得入了迷。 “黛玉好似长胖了些?”
她说出林如海说过,又被她嘲笑过的话,“还好,还好,看来回姑苏没受什么罪。”
把黛玉画像的每个细节,包括衣服的花纹,头发的长度都细细看过,贾敏才看绯玉的画像和两人的双人相。 “绯玉果然比黛玉结实,看这手!”
贾敏羡慕,看向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若能有他二姐姐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她又看信,把每个字读过几遍才放下,玩笑一样问林如海:“姜妹妹就寄来了这些?”
林如海稍有犹豫:“还有几张她练的字,和几页看书不通之处,说在姑苏没人教了,让我有空解答。”
贾敏猜度林如海没有隐瞒,不知自己该高兴该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姜妹妹果然心里没有如海,远隔数千里给夫君写信过来,竟一点私语都不说。 担心的是,她拿笔墨功课来问,如海必会用心回复。如此只要通信不断,不管分隔几年,如海都不会忘了她的。 姜妹妹给如海生了孩子,如海早就不可能忘了她了。 贾敏要求自己不许在意。 若无姜妹妹替她照管黛玉,她如何能到云南来? 姜妹妹历年积蓄不少,三千两银子于别人是多,于姜妹妹,没有也不会伤筋动骨。 只怕姜妹妹现下就能拿出不止一个三千两。 妾室替正室照顾孩子是本分,但在林家,姜妹妹精心照管黛玉,于她来说更是情分。 如今天高地远,只有她和如海两个,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 贾敏没提出要看姜宁的字和功课,只说这画:“不似我以往看过的画法,笔法虽还生疏,倒比画熟了的更显生动。”
林如海颇有教出高徒的自豪感:“她灵性极好,字练了几年,比人家练了二三十年的还好。这画没人教她,她自己掺了些西洋画法在内,竟不突兀,也算难得。可惜我不通于此……” 他打算:“以后有机会,给她请个先生罢。”
贾敏便笑:“世上竟还有如海不会、不通的?”
林如海忙笑道:“你太看高我了。”
夫妻二人既已团聚,原显寂寞的云南林邸也温馨、热闹了起来。 自己月份已大,不能与林如海同房,贾敏却没再硬撑贤惠,给他添人。 一行四个多月,她想了许多。她还是想要和丈夫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如今一心一意早已不可能,幸而人不在眼前,林家有妾,也无损她的名声,她何必再挑人给自己添堵? 挑出下一个绮霜又是何苦…… 即便挑的是个只有美貌心内空空大字不识的丫头,一定不会是下一个姜妹妹吗? 云南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处处不比中原,云南林邸也比开封林邸略显简陋狭小,贾敏却甘之如饴。 三月十八,贾敏足月发动,生了一日,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林家上下欢欣雀跃! 林如海年已三十有四,膝下终于有了男丁! 林如海当日便去给祖宗供香。 消息传出去,不管与林如海关系好不好,整个云南府的官员士绅都派人来恭贺。 第二日,姜宁的第二封信和画到了。 贾敏看一回女儿的画像,看一回身边的小儿子,心中万分满足。 她觉得是她十二年前失去的那个孩子回来了。 林如海给此子取乳名“青玉”,盼他如春日绿草,蓬勃茂盛。 青玉还没过满月,姜宁来了第三封信。 林如海看毕,皱眉深叹,几欲落泪,来找贾敏商议。 贾敏看完,心中警觉。 生母想听女儿叫娘是人之常情。若姜妹妹只有绯玉这一个女儿,她应下也没什么,一个女儿罢了。可她三十有四了还能生出青玉,姜妹妹年才二十二,若来日姜妹妹也有幸生子,又想要庶子唤她娘该如何?绯玉已经叫了娘,却不让庶子依此例?那时竟是她小器了。 可如海显然是想同意的。 一字之差,答应了又如何?管孩子们怎么叫,总要认她是嫡母,如海的正妻永远只有她一个。姜妹妹这信如此情真意切,她不答应,如海会不会以为她心胸狭窄? 能把文章写得这样打动人,姜妹妹总说不会诗词,到底是真的还是伪装? 贾敏只在心内疑惑,没问出来,笑道:“姜妹妹孤身在家,也不容易,咱们便应下罢,省得她心里难受又没个排解。只是若依我,在自家叫几句就罢了,只别叫出去。我倒不在意,只怕人家听着,倒以为咱们家没‘礼’。”
林如海赞同这话。可想到姜宁信中所写,绯玉叫娘,她千不敢万不敢,还是应下了的情景,终究替她心酸。 他知道姜妹妹有多看重绯玉,比她自己的命还看得重。她那么怕死,临生之前问他的最后几句话,还是怕他不喜欢她的女儿,又怕女儿娇弱被人欺负,求他答应让女儿学骑射习武。 她们——她和敏儿——拼了命给他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他的骨肉,他怎么会不喜欢? 但敏儿能应下已经不容易了。 林如海握住妻子的手:“敏儿……多谢你。”
贾敏心尖发涩,笑问:“我不懂了,这是谢的什么?姜妹妹只是你的人,与我无关不成?”
不待林如海回答,她推他:“快去回信罢。再替我问一句,家里银子还够不够使?若不够,只管开库取去。咱们走之前只留了一年的银子,这封信到都该五六月了,她也该打算下一年了。”
姜妹妹想必……是不愿意过来的罢。 黛玉绯玉才多大,也禁不住几个月的颠簸。姜妹妹若心中真无如海,绝对不会带孩子过来。 她不来,不能和如海亲近,又哪里会有庶子出来? * 一个月前。 姑苏正是春末。 信寄出去才一个月,都还没到云南,回信还早得很,姜宁却已经放平心态,任由绯玉叫起了“娘”。 即便林如海和贾敏不同意,小孩子不懂事,叫几句“娘”又是什么大罪?等孩子长大再让改就是了。 孩子长大,真改口叫了“姨娘”,还会不认她是亲娘吗? 绯玉以后最多管贾敏叫“太太”,绝不会叫“娘”,而黛玉已经叫她几十几百声“娘”了…… 是她赚了! 姜宁原本是安慰自己才这么想。 可绯玉学会说“娘”后,看姜宁答应下来没纠正,黛玉便糊涂了,不再叫姜宁“姨姨”,也跟着叫娘…… ——叫得她四个乳母和贾敏留下来的四个丫头婆子脸色都精彩得很,姜宁就是真觉得好笑了。 每次黛玉叫“娘”,姜宁都会纠正一句“姨娘”,黛玉再叫,她再纠正,第三次叫她就不管了。 没办法和小孩子讲道理嘛。 谁有本事谁教黛玉改咯。 摊手.JPG 她没想到黛玉小小的,弱弱的,脾气竟然还挺犟。 再说,给黛玉喂奶的乳母都能听一句“妈妈”,她听不得? 每次绯玉叫娘,王嬷嬷几人一脸纠结,黛玉叫娘,她们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姜宁一直等着有人来劝她“姨娘可不能越礼”云云。 可一个月过去了,没人开口。 姜宁便问桃嬷嬷:“她们就这么认了?不可能吧?”
桃嬷嬷一嗤:“她们知道姑娘给老爷太太写信了,都等着回信怎么说呢。”
“谁不知道老爷疼姑娘?若她们这里拦了,老爷太太说行,她们岂不尴尬,还怎么在这院里呆。”
她催姜宁,“姑娘快别懒了,快把这账目对好。”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了。”
姜宁懒洋洋抬起账册:“嬷嬷好狠的心,我这胳膊还酸疼着呢。”
桃嬷嬷有些心疼,嘴上却说:“谁叫两位师父一来,姑娘就和疯了一样,睁眼就练武,一天有空都在练武,连两个姐儿都要忘了,你不累谁累?快看,明日就要发夏布了。”
刘师父和白师父十天前来的,都说姑娘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姑娘就着魔一样苦练了十天! 不过家里没别人,姑娘想折腾……随她高兴去罢。 姜宁叫人:“乘风!来帮我捧着账册。”
乘风挪动过来:“姑娘找别人吧,我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如今乘风私下里也跟着桃嬷嬷、岁雪喊姜宁“姑娘”了。 老爷太太都不在家,只跟着姑娘过日子真轻省,还能习武、学骑马! 姜宁:“……去看看岫云有空没有,让她帮我捧一会儿。”
四个丫头第一批和她习武,愿意的奶娘和小丫头安排在第二批,省得明光院里人人疲乏,运行瘫痪。 乘风果然去把李岫云叫了来,给姜宁捧账册翻页。 姜宁没动算盘,心算了一刻,数目都对,便叫照这个发下去就是。 桃嬷嬷还有事让姜宁办:“二姐儿的周岁快到了,姑娘想怎么办?”
姜宁:“就照黛玉的办,还是咱们自家热闹就行。席上稍减两道点心,别的不用动。”
黛玉上个月十二过周岁,林如海和贾敏都不在家,姜宁便没请外人,只林家上下都吃席热闹了一回,给黛玉抓了周。 姜宁没暗箱操作,黛玉也抓了笔墨和一本《王摩诘全集》,被上上下下的婆子丫头夸了好半日“以后定是才女”。 就算原本是无神论者,不信命,有了死后穿越重生到书里这神奇的经历,也由不得姜宁不信几分。 难道命运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吗? 由林如海亲身教导,进士开蒙的林黛玉是才女,被她这连诗词都写不出一首的人教出来,还是才女? 但也有可能是她每天给两个孩子念书,房中又常见到笔墨,黛玉看这几样东西熟悉才抓的。 黛玉的周岁都没大办,绯玉的更不必。 黛玉到底是嫡长女,绯玉席上减两道点心,写进信里,也好向贾敏表明她没有“僭越”之心。 她想让林如海和贾敏同意绯玉叫她娘,贾敏一定会警惕。 说来算算日子,贾敏快生了吧? 不知这一胎她生的会不会是原著里那个儿子? 姜宁很快把心思转回了女儿的周岁宴上:“哦,对了,请两位师父与我同坐罢。”
桃嬷嬷不依:“有我和林二嫂子招待,哪里用姑娘陪她们。”
姜宁拗不过桃嬷嬷,也就算了。 她是想借着绯玉生日宴让家里人尊重两位师父,不许看轻了人,有桃嬷嬷和林安媳妇陪着是一样的。 姜宁吃过午饭,又看黛玉和绯玉举着勺子乱扬一气把自己喂饱,饭菜洒了一地——王嬷嬷的眉间纹快有半寸深了。 她让丫头婆子把地板收拾干净,奶妈们把孩子收拾干净,搂着又香又干净的女儿睡了个午觉。 孩子主动吃饭才吃得香啊,吃饭吃得香身体才会好,多用用手也有利于大脑发育。 小小的孩子讲究什么仪态? 黛玉的奶娘可以有意见,也可以和她提。不过,现在她是真的对黛玉和绯玉一样上心,她们说多了就不一定了。 王嬷嬷等人可能是看黛玉在她手里平平安安地没出事,可能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不和她对着干。 这样姜宁就满意了。 午睡起来,绯玉黛玉又玩到一起,姜宁带丫头们去前面院子和两位师父学骑马。 刘师父是孤身一个来的,白师父还带了八岁的女儿。 明光院人多,住不开也排演不开,姜宁便让开了一个前面的客院,东西厢房给两位师父住,正房用来天气不好时在屋内习武。院里共四个丫头、四个婆子服侍,不分是谁的。 刘师父年纪小些,功夫更好,白师父大几岁,骑射更厉害,几乎百发百中。她们到的第一日都展现了一番本领,姜宁立刻就开始幻想自己学成后的样子了! 策马扬鞭,无拘无束!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后院多年,姜宁那点踢毽子、跳百索、散步遛弯的运动量,只能保障她的基本健康。 再精心保养着,生养绯玉也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一些难以复原的影响。 她上辈子那个经历了种种磨难,反应灵敏,体质强健的躯体估计已经烂成泥巴了。 她不是天才,学什么都要下苦功才能有所成。师父们夸她根骨好,可没基础就是没基础。 臀腿没力气,核心不稳,连个马步都扎不好,站桩也站一会就累得慌。手拿惯了轻飘飘的笔纸和簪钗,出拳软绵绵,不像练武,更不像跳舞,像出洋相。骑马更是上下难,坐稳也难。 别说像刘师父那样三四个成年男仆也动她不得,也别说像白师父一样闭眼都能射中箭靶,光是入门,姜宁就得沉心吃几个月的苦。 但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人生还有几十年,世事未必全按原著发展,她做好了在这后院里做一辈子妾的准备。 但她希望起码在危险到来的时候,她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了。 权势是一种强大的能力,个人渺小的逃跑能力怎么不算一种能力呢? 兵法还说三十六计走为上呢! 晚饭前,姜宁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回明光院。 四个丫头的情状比她还狼狈。 林如海不在家,姜宁彻底没了形象顾虑,不怕习武不雅观。丫头们看她在坚持,怎好偷懒,也全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四月十五,绯玉的周岁。 姜宁这回有私心,特意多摆了一个匕首(没开刃的),一把弓,一个林如海的私印和一本兵书。 她想让绯玉喜欢习武,热爱习武,最好学得比刘师父、白师父还厉害。 就按最悲观的情况去想: 绯玉以后按世俗规矩成婚了,遇到的是孙绍祖这样的东西,起码在对方家暴时绯玉能对打甚至能反杀啊! 被虐待殴打致死是憋屈的死,反杀也会被判刑,起码出了口恶气,拉了个垫背的! 咳,所以,她摆的时候没背着绯玉…… 绯玉全抓到了!还多抓了一个金元宝,攥在手里给姜宁! 姜宁管抓周真不真呢,总归是个好彩头! 她先叫好,桃嬷嬷、岁雪、刘师父和白师父也都连声夸赞,围观的其他人别管心里怎么想,总之嘴上说的都是好话,尤其夸“二姐儿拿了金元宝给姨娘,以后必定是个孝顺的!”
姜宁美滋滋写信,随信仍然附上三张画和一叠她的功课。 对林如海这种男人来说,师徒关系甚至比夫妾关系更紧密。 夫妾该做的事做不了,那就让师徒名分更可靠些吧。 又过一个月,她收到了关于“她想回应绯玉叫她娘”那封信的回信。 同时,送信人带来了贾敏平安生子的喜信。 姜宁抖着手拆开信,先找关于绯玉的字句,看到林如海和贾敏同意了! 她来不及有任何情绪,先广而告之:“太太果真宽仁怜下……” 把这话说得明光院所有人都知道,姜宁才吩咐:“太太平安生了哥儿,人人赏两个月月例!让厨上做几桌好菜,大家同乐!”
她再往下看,看到林如海说,贾敏关心她钱够不够,还说若孩子们不能来,让她到时间自己去支五千两做第二年的花费。 姜宁知道这是贾敏不想让她去。 她正好也不想去。 她便提笔回信,写黛玉和绯玉都平安,只是两个孩子都还小,黛玉又弱,她不敢上路,多谢老爷太太记挂着,她自会在家调停家事,一年五千两很够开销了等等。 回了信,又附上画和功课,姜宁暂时没心事了。 明年两个女孩儿两周岁,体弱不能去,后年两个女孩儿三周岁,说起来也很小啊。四周岁五周岁也不大…… 林如海一直在云南,或许她五六年内都不用过去。再想得美些,或许十年八年—— 那就不太可能了。 姜宁按三年算,她每年还能再捞三千多两,三年就是一万两,还有三年清净日子过,她该知足了。 接下来好几天,她见人就夸贾敏,夸到林家从里到外都知道绯玉叫她“娘”是两位领导同意过的。 可她高兴放松了,王嬷嬷等八人却越见发愁。 姜宁不太懂。 贾敏生了儿子,等于林黛玉有了亲弟弟,不该是好事吗?她们愁什么呢? 她让桃嬷嬷几人旁敲侧击,问出来了: 王嬷嬷她们是替林黛玉委屈,觉得林黛玉不能跟去云南,父母不在身边,连周岁宴都没能大办。 老爷太太还没有接了姐儿去的意思,太太又有了哥儿,几年下来,老爷太太把姐儿忘了,不疼姐儿了怎么好? 女儿家的前程好不好,可全看爹娘会不会尽心打算! 二姐儿还有亲娘疼着,大姐儿却…… 姜宁:…… 好吧,她们担心的其实不无道理。 但姜宁不喜欢有人在明光院愁云惨淡的,更不想她们把黛玉影响了,便叫了王嬷嬷来谈心,让她看正满地乱跑的绯玉和在后面跟着的黛玉:“看看你大姐儿这身子,绯玉不怕,她不怕山长路远?你是觉得你们姐儿好好活着更重要,还是那些虚热闹重要?”
正是盛夏,明光院里绿荫如盖。 两个姐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在廊下跑,二姐儿分明是妹妹,看着却比大姐儿还高半寸。二姐儿在前面跑,笑的声音又大又响,大姐儿跟着妹妹跑几步,歇几步,嘴里不停叫“绯玉绯玉”。 这时,二姐儿就会停下来,等等姐姐。 姜宁:“老爷太太不叫大姐儿去才是疼她。一个周岁宴罢了,大姐儿长大了都记不得,算什么?你们也说了,二姐儿才是我的亲骨肉,我都不在意,你们倒会多操心。”
王嬷嬷低了头。 姜宁笑道:“大姐儿是太太的亲女儿,谁忘了她,太太都不会忘了。”
亲娘怎么会忘了女儿呢? * 转眼绿荫稀疏,秋风细细。 八月一到,姜宁就总算了上一年的帐,又从库里取出五千两。 去年林如海就是八月份给了她五千两,她可不算提前支银子。 结果银子到手没两日,邸报上写,林如海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