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泰定,就是大定,“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故曰泰定”,所以说刻意去追求定而定那是假定,想定就定,不想定也能定这才是真的达到泰定的境界,才算真的达到这一阶段了。定就是一种静的极致,上面讲的心如死灰差不多就行了,要形如枯槁之木,心若千年死灰,无所求,寂泊至极。达到了真观境界,就拥有了一双慧眼,可以看穿一切虚妄,直达事物的本质此时就可以达到一种寂静、淡泊的极致,泰定也就成为了一种本能,以不变应万变,喜不增,怒不减,爱不速,恶不缓,“疾雷破山而不惊,白刃交前而不惧,视名利如过隙,知生死之如溃痈”。真观之后,还要管住自己,不要自作聪明,另生慧心,因为慧心有了,就无法泰定,反之就自然泰定了。当然,用佛教的逻辑来说,你心里一直在追求达到泰定,这又着相了,所以只有连定也不是执着而得到的话,也就是说随时随地都可以泰定,修到这种程度,这一步才算修行完满了。六、得道,实际上这已经是修成了正果了。司马承祯说:“神合于道,谓之得道”,传统道家讲的“身神并一,则为真身”,是修形修神的,前面也讲到过,这是道家与佛家不同之处,“形神合同,故能常久”,实际上这就是一种长生久视的境界了。形随道合,与神合一,这样持之以恒,最后自然就可以得证仙道,所谓得道而升仙。得道就是神与道合,实际上就是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当然了,这个最后的境界同样有层次高低之分的,“虚无之道,力有深浅,深则兼备于形,浅则惟及于心……”,所以说司马承祯在继承了陶弘景的”形神双修“理论,为内丹中的性命双修的功法加以整理简化,这对后世,特别是后面要专门讲的钟吕金丹道影响很大。以上这七个阶段实际上并不能绝对地割裂开,特别是最后这三个阶段,界限则更不分明了。每个阶段的所花费的时间不可能相同,不同人,所谓根器不同,修炼的程度、进展、达到的效果同样也有不同,就算同一个人,也还有渐修和顿悟的区别。司马承祯最后讲到,修行之路是寂寞的,不是躺着掉馅饼的事情,真心求道,就得坚定信念,然后按照我说的好好领会,勤加修行,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始有终,方得始终。最后还要注意三点:1、要简缘,大约就是简事断缘,心不劳于外物,心不驰于外情,有了上面的基础,应该就不用再详细解释了吧。2、要无欲,养心莫过于寡欲,这是孟子老先生说过的,老子也说过,为道日损,损来损去就无为了,无为则无不为,所以无欲也很关键的。3、静心勤修,懒人是修不成道的,发下宏愿,立下大志,一条道走到黑只会修道的傻人才能成仙,当然也许有一朝顿悟还能省下不少时间和苦功的,这也只是受上天眷顾不能以常理处之的,但是天天睡大觉定然是与仙道无缘的。显然,这是司马承祯对那些向道之心不坚之人的一种警告,不要自己修不成仙就认为我的理论是错的。不知道道友们是否发觉了,如果详细研究司马承祯的坐忘思想,实际上泰定也好,得道也好,都是在炼神、合道,达到长生久视,最终追求超越生命的形式。司马承祯的坐忘思想中并没有具体的、传统道教的呼吸、导引之类的炼形的功法,而是主要在强调神、形的合一,形神一体合道,只为大家提供了一个修炼的体系,没有提供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功法,以老庄思想为主体,坚持的是道为万物之源,气为宇宙之本,形神相合的观点,在吸收了天台止观、禅定思想的基础上,虚心养和、坐忘主静的修道思想,使包括性、命两方面的养生学逐渐发展成为重玄学中的主导思想,这也是司马承祯对重玄思想的重要贡献。司马承祯吸收儒家的正心诚意和佛家的止观禅定的思想,前面也讲到了,包括后世儒家的居敬穷理在内,多少都吸收了止观思想,只不过在对待身心方面有所差异,所以养生与收心是有着根本区别的。此外,司马承祯还一改魏晋以来的金丹为升仙的思想,转而追求那种精神上的超脱,收心复性,遗物忘我,万法通神,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老庄学说的肯定,另一方面也进一步促进了唐代的道教义理化、哲学化更深入地发展,也称得上是道教史上二次否定的开端。后世的道教、儒家很多人对司马承祯的坐忘思想都非常感兴趣,特别到了宋朝,研究天台止观和司马坐忘的学者更多了,比如陆游就是一位超级粉丝,极为崇拜司马承祯,曾有诗云“司马遗书有坐忘,顗翁止观略相当”,其中多少受到了苏轼的一些影响。再比如北宋张耒说过“智者得之为止观,司马子微得之为坐忘,皆一道也”。这里特别要提一下著名的程朱理学对司马承祯的评价,程颐在《近思录》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讲的:“司马子微尝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是“未有不能体道而能无思者,故坐忘即是坐驰。有忘之心,乃驰也”。朱夫子也曾这么评价说:“盖人心至灵,主宰万变,而非物所能宰,故才有执持之意,即是此心先动了,此程夫子所以每言坐忘即是坐驰”。这里咱们不是否定程朱理学,但相较于阳明的心学来说,喜欢后者的恐怕是更多一些吧,南怀瑾对朱熹就很不感冒,在讲《参同契》时应该和道友们讲到过。实际上感觉程朱对坐忘论的理解就……唉,怎么说呢,好像就谈不上理解。司马承祯的坐忘论观点是为了泰定,是一种忘形忘名后的结果,这是对自己不受主宰的发散意识的一种修正。而程朱所谓的“坐驰”实际上是坐忘论里面要加以消灭的心动,只有消灭了程朱的这种坐驰,才可以照心照体,使心为道本,这正是上面讲到过的佛教“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的境界,哪是程朱理解的人坐在那里心却驰得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者说是思维要不受身体的桎梏,进入放飞心灵的境界。另外,程朱认为形和神是对立关系,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分析司马大师的坐忘论,哪会不让人笑话啊。所以嘛,还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随便飞翔最好,道教圈子真心不适合程朱,特别是朱夫子。下面再花一点时间简单说一说道教的一部重要的著作《天隐子》。前面开始讲司马承祯时,引用的苏东坡的水龙吟,原因就是它就是写的司马承祯的。首先,《天隐子》作者到底是不是司马承祯一直存在着争议,陆游认为是,原因是苏东坡认为是,不过词中的“坐忘”是否就是其中的八篇之一,“遗照”是否真的是“神仙篇第一”中的“宅神于外,遗照于外”中的那个,现在多认为不是司马承祯所著,同样没有定论,具体就不考证了。从司马承祯早年所作r《服气精义论》中可以看得出,那时的的司马承祯在道体论和心性论方面还很不成熟,他在道教义理方面讲得很少,只是讲了些怎么服气,怎么修炼,怎么修仙,怎么治病等这些内容,这就不免被关系正处于紧张时期的佛宗的大和尚们蔑之了。佛教为什么会在佛道之争中为什么一直处于上风,主要是各门派的心性论都发展得非常成熟,所以人家认为司马承祯所谈的还只是些三脚猫的粗浅把式,把他归为江湖术士一流也就可以理解了。经过多年的潜心悟道,主要是从他隐居天台以后,再看他的另一部作品《太上升玄消灾护命妙经颂》,就可以隐隐可以看到一些佛学的色彩贯穿其中了,可见那些年他没少研究佛学,事实也如此,在司马承祯隐居天台以后,和佛宗接触是非常多的。司马承祯为了把道体论和心性论结合起来,为道教的义理进步做点贡献,但显然没有成功,如果依这种思路研究下去,恐怕反而会转修佛学了。当然,过于深奥的内容不在我们的研究范畴中,简单说,司马承祯遇到的问题,或者说唐初道教遇到的难题是什么呢?道教不是想长生嘛,修内丹也好,修外丹也罢,服食、炼气等等,有各种法门,但是还没有解决为什么,怎么做等这类基本的问题玄化,就是你得用非常深奥的、高深的语言、文字、理论去把我们的长生久视这条路的可能性、可行性、必然性之类的问题讲明白了,当然要高深,越深奥越好,这样再和佛宗那些辩论高手们打嘴仗时也能淡定自若了。当司马承祯也感到很迷茫的时候,《天隐子》的出现让他豁然开朗,可以说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向他打开了,所以他在序中称:“长生久视,无出是书!”
实际上从这句话也大体可以说明《天隐子》不是司马承祯的作品了,中国人嘛,特别是文人,还是比较谦虚的,这么夸自己的不是很常见。《天隐子》的理论体系就不再多讲了,很多思想在坐忘论中有所体现了,坐忘论中是划分了七个阶段,而这里是分了八篇,分别是神仙、易简、渐门、斋戒、安处、存想、坐忘、神解。按照《天隐子》中的说法,大家都在天地灵气中孕育而生的,沐浴在成仙得道的阳光下面,自然就都有长生和成仙的资格,当然了,你需要按正确的修炼方法去修行。《天隐子》中称得人道后,还是人,但又异于俗人,也就是此时的所谓仙人还是人。他的这一思想,把神仙现实化了,而不再是以前那种空想出来的,虚无缥缈的存在。司马承祯看到这个思想以后说,既然人人都可以成仙,“神仙亦人也,在于修我虚气,勿为世俗所沦折;遂我自然,勿为邪见所凝滞,则成功矣。”
于是认真学习、领会,当然坐忘七段理论不是一蹴而就的,比如他就先整理出了一套渐进的理论,分为斋戒、安处、存想、坐忘、神解,这就是渐门理论,稍后再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