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翰和崔孝祯从怀襄伯府回到蒲阴行馆时,时间已过晌午。刚到门口,只见薛祖衡已经在行馆之中等他们了。见武江翰和崔孝祯回到行馆,薛祖衡立马迎上前去,“二位大人这是去了哪里啊?”
“让薛大人久等了,我二人只是去了怀襄伯府探望了一番。”
武江翰说道。“这种事,何劳二位大人亲自动身啊。二位大人知会我一声,我将他唤来回话便是。”
“怀襄伯有爵位在身,怎可轻易传唤。他是死去侯爷的堂兄,我二人只是去探望一下,并无他意。”
薛祖衡试探着问道,“不知怀襄伯可有说什么?”
“这位怀襄伯对他堂兄的死甚是感伤,请我们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
武江翰说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
“没了?还有没有说了别的?”
“薛大人的意思是?”
武江翰反问道。“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随便问一句,大人不要在意。”
薛祖衡连忙掩饰,“二位大人想必已经饿了吧,言知县在府中已备好酒菜,就等二位大人赏光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武江翰看了看崔孝祯,笑着说道。“大人不必客气。”
薛祖衡说道,“二位大人,请。”
“请。”
“请。”
随后,薛祖衡、武江翰和崔孝祯三人来到言府,只见正屋中已经备好满桌的好菜,只等他们落座。同为官场之人,在酒桌之上,自然又免不了一番虚词客套。酒过一轮之后,崔孝祯率先问道,“薛大人,那侯爷的尸身现存放于何处啊?”
“尸身?啊...哦,尸身应该就存放在县衙的停尸房吧,崔大人是要查验尸身吗?”
薛祖衡问道。“当然,检验死者尸体是查案的必经步骤,怎可不查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薛祖衡说道,“只是......”“怎么?可有难处?”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薛祖衡转头对言淮允说道,“言大人,你没听见二位大人要查验尸身吗?”
言淮允见状,立马起身跪倒在地,“下官该死!侯爷的尸身已经被焚化了。”
“什么!?已经被焚化了?是谁下令焚化的!?”
崔孝祯听后,怒不可遏,直接拍案而起。“是...是...是卑职下令将尸身焚化的。”
言淮允偷偷看着薛祖衡,薛祖衡的眼中正露出凶狠的目光。“贵县可知,侯爷尸身乃本案关键物证!?”
“是,是,下官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下令将尸身焚化!?”
“卑职当然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只是因近来天气炎热,尸身已有腐化的迹象。卑职恐尸身腐烂会引起城中瘟疫,因此这才下令将尸身焚化。”
此时,薛祖衡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崔孝祯看此时的薛祖衡一副毫不慌张的样子,问道,“此事,薛大人知道吗?”
听见此话,薛祖衡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慌乱地说道,“这,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
“薛大人当真不知?”
言淮允赶忙替薛祖衡解围,“是卑职私自下令将尸身焚化的,还没来得及向薛大人禀报。”
“是,是,我确实不知道。”
薛祖衡又转向言淮允骂道,“言淮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将尸身焚化!该当何罪!?”
“下官知罪,请大人责罚。”
“责罚?责罚就能将侯爷的尸体变回来吗!?你不知道,二位大人还要检查尸体的吗!?”
薛祖衡则继续做戏。武江翰混迹官场多年,一眼就看的出来,薛祖衡和言淮允是在唱一出双簧,焚烧尸体或许就是薛祖衡下令干的,至少他也是个知情者。可是他们初来乍到,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如果此时刨根究底,势必要落下个不可收拾的局面。武江翰赶忙圆场,说道,“言大人此举也是事急从权,此事也并非全是言大人之过。”
“多谢大人宽宥。”
言淮允连忙道谢。“贵县请起吧。”
武江翰说道。“谢大人。”
言淮允起身坐下。“大家还是吃菜,好酒好菜都凉了岂不是辜负了言大人的一番美意啊?你说呢,孝祯?”
武江翰说道。“哼!”
武江翰想要劝崔孝祯冷静下来,可崔孝祯却一气之下直接拂袖而去,愤然离席。眼见此状,武江翰也只好替崔孝祯解释道,“崔大人就是这个脾气,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
薛祖衡稳了下心神,提起筷子夹了口菜,艰难地咽下后,问道,“不知大人要何时提审人犯啊?”
“那人犯现在何处关押啊?”
武江翰问道。“回大人,现人犯鲁四就关押于县衙大牢之中,随时听候大人提审。”
言淮允回道。“提审人犯嘛,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只是我们初来此地,没想到一个县城竟然如此繁华热闹,二位大人何不引我去多多见识一番啊?”
武江翰说道。薛祖衡见武江翰不急于提审人犯,却对游玩颇有兴致,不知道武江翰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试探着问道,“大人既有此意,下官当然愿意奉陪,只是提审人犯这些流程?”
武江翰压低声音,说道,“薛大人放心,这些流程嘛,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们都是当差办事,为君分忧,当然不敢怠慢。你说是吧,薛大人?”
薛祖衡领会了武江翰的意思,示意言淮允,“是,是,大人说的是。既然大人有此雅致,那言大人,你看......”“下官理当奉陪。城中美景,下官定当引大人前去赏摩。”
言淮允赶忙说道。“如此,就有劳言大人了。”
武江翰说道。“下官不敢。下官敬二位大人一杯。”
言淮允起身敬酒。“请。”
“请。”
太阳的余晖渐渐洒下,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三人也散席而去。薛祖衡将武江翰送至行馆门口,武江翰看着薛祖衡离去的背影,他已经明白,这里的事情远不是三两日就能结束的。就凭他们敢在自己到来之前把尸体焚毁,武江翰就可以断定,这件案子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而且必定和薛祖衡他们有关。想到这里,武江翰面色逐渐凝重,看着天边的夕阳逐渐收起余光,夜色渐渐笼罩着这片对他来说一片陌生的土地,像是要把地上的一切都吞噬掉。午夜将至,接下来的日子将注定不会平静,不过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个人去面对。武江翰回到行馆之中,见到整个屋中只有崔孝祯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独自喝着闷茶,显然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愤懑不平,无法释怀。“孝祯。”
“大人。”
看是武江翰回来了,崔孝祯站起身来。“你是不是还想着今天饭桌上的事?”
崔孝祯独自在房间里生了这么长时间的闷气,终于可以向大人诉说了,“大人,您看今日那薛祖衡的表现,我们刚提及要验尸,他便慌了起来。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尸身肯定是他下令焚化的,不然他慌什么?至少,他也是个知情者。”
“你说的没错,就今天的表现来看,薛祖衡肯定知道此事。可现在的情况是,言淮允将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薛祖衡命令言淮允将尸身焚化的。”
“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销毁此案的证据,然后编织出一套理由,私自将尸身焚化,好让我们无从查起!”
崔孝祯查案多年,对于薛祖衡的这点小心思,还是一眼就能洞穿的。“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一招确实高明。现在天气炎热,尸身放久了容易腐烂,这也是实情,我们也没法说他此事就做错了。”
“欲盖弥彰!他们这么做,只能证明他们心里有鬼!”
武江翰安慰着崔孝祯,见他稍稍缓和,说道,“看来,这件案子果然不简单呐。”
“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你还记得来的路上我说过,这件案子可能另有隐情,从这些天薛祖衡的表现来看,我们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
“没错。”
“那依你看,此案该从何查起?”
武江翰问崔孝祯。“大人,从今天的情形来看,我们此行前来蒲阴,他们肯定是做了些准备的。若是按照流程去提审犯人,审查物证,肯定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你说的有道理。”
武江翰点点头。“目前此案人证物证甚少,案发现场想必他们也处理过。我们现在能查到的,肯定是他们放心让我们查到的,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照你所说,此案不是无从查起了?”
“也并非无从下手。大人细想便知道,此案还有一个关键的人证。”
“你是指鲁四?”
“不,是他的女儿。”
武江翰听到这里,想起之前了解过的案情,恍然大悟,“不错,不错。依薛祖衡所说,侯爷是醉酒之后意图对鲁四的女儿强行非礼,鲁四这才杀死侯爷。”
“没错,只要能找到她的女儿,对于那晚的情形,便能一问究竟。”
“可是他们会不会已经将她藏匿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这个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就凭薛祖衡都敢将尸身焚毁,说明薛祖衡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像鲁四女儿这种关键的认证,薛祖衡自然也不会放过。“有可能,不过目前也只能从她入手查起了。”
崔孝祯说道。而事实上,武江翰的猜测是对的,鲁四的女儿的确已经率先被他们藏起来了,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见到武江翰和崔孝祯。